武帝爱神仙,烧金得紫烟。
厩中皆肉马,不解上青天。
此首在《马诗》 中属于“寓今托古,比物征事”一类诗篇。“藏哀愤孤激之思于片章短什”(姚文燮) 中,而又变为晦涩之调,是他“冥心千古,”“掷地绝尘”(王思任)之作。过去注家多认为是为唐宪宗好神仙、信方士之说而写。它以嘲讽迷信神仙的帝王为主题,与作者著名乐府《苦昼短》是同类题材。
“武帝爱神仙,烧金得紫烟。”这两句用开门见山法,有意把读者领至一个虚无缥缈的神仙世界之中。
《马诗》用马做歌咏对象,诗人首先想到的是古代封建帝王中以爱马闻名的汉武帝,但汉武帝不只爱马,更爱神仙。进行艺术构思时,他很自然地就把二者有机地结合起来。诗的开头不突出武帝爱马,却突出“武帝爱神仙”,这就抓住了问题的实质,因为他表面是写汉武帝,实际是针对唐宪宗信神仙而发的。
“烧金”,即言炼丹砂为黄金,指汉武帝误信方士李少君“丹砂可成黄金,金成服之升仙”(《太平广记》 卷九) 的谬言,烧炼结果,黄金未成,登仙无望,唯一“得”到的只是缕缕“紫烟” 在空际缭绕。唐宪宗求神仙,其下场也与汉武帝相同。这是对汉武帝和唐宪宗的最大嘲讽。
“厩中皆肉马,不解上青天。”这两句诗人的思路又返还到现实。它把读者从天上引向地上,与 《马诗》 的题意又扣合在一起。
“厩中”“马”是指汉武帝御厩中所畜马匹。据《汉书·武帝纪》,贰师将军李广利奉命远征大宛国,得到西域的汗血马。汗血有 “天马”之称,力能致远。但武帝“厩中”诸马“皆”是“肉”身,实非“仙骨”,可在地上供驱驰,却不能驮载他直“上青天”,这就是它们不能领“解” 武帝意图的原因。末句把汉武帝既迷信神仙方士之说,又为求取名马而远征绝域的史实加以综合,艺术地进行了嘲讽。淮南王得道,鸡犬随他而仙去,汉武帝“烧金”,却不能乘御厩中的马匹直“上青天”。前者本是羌无故实的传说,后者则是活生生的现实。这样的辞意,也是未“经人道” 的。但此诗既是借汉讽唐,就有必要把它与唐宪宗联系起来。唐宪宗虽不闻远征求马之事,但他既慕汉武之求仙,天厩中也一定是有马成群的。诗人在这里作了暗示: 与汉廷相同,唐宪宗朝中文武臣僚,有谁能理解“青天” 难 “上”而对唐宪宗进行规讽呢?
这里需要指出: 在这首五绝诗中,诗人不可能把题中应有的内容一一道出。需要读者用想像去作补充。关于这点,作者在《苦昼短》 中是有所表现的。那首诗结尾的“刘彻茂陵多滞骨”,即与此诗“武帝”二句同旨。那首诗的“谁是任公子,云中骑白驴,”与此诗“厩中”二句也近似,差别处只在于:一说“骑白驴,”一说乘“肉马”。但那首诗里“神君何在?太一安有”的意思,此诗却无法融入,只好引而不发,让有心的读者自己去比观。对此,姚文燮是深有领会的:“武帝烧金,终鲜成效。而宪宗尤津津慕之,必欲以上升为愉快。嗟嗟!汉廷之老师宿儒,不减于唐,当时孰有谓爱神仙莫如武帝?究竟神仙安在?举朝皆庸人,无不知青天之难上也。”姚文燮曾说:“贺之为诗,其命辞、命意、命题,皆深刺当时之弊,切中当世之隐。”由于“诗多感讽诽怨,当世忌之者多,”故不得不“深自弢晦。”此诗解说上难度较大,原因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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