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宋湘
其一
三百诗人岂有师, 都成绝唱沁心脾。
今人不讲源头水, 只问支流派是谁。
其二
涂脂傅粉画长眉, 按拍循腔疾复迟,
学过邯郸多少步, 可怜挨户卖歌儿。
这两首“论诗”诗强调了一个问题:文学的创新。
“诗三百”的作者们没有师承门户,却能写出沁人心脾的千古绝唱,那些“按拍循腔”、“邯郸学步”的人,非但不能登艺术之堂奥,反而落入乞儿打莲花落的“下九流”之中。
诗到清代,已是盛筵难再,江河日下。无论是什么新起的流派,要么是其理论本身陷入偏狭之暗衢;要么是初始之际,尚有振兴气象,末流便只暴露了其流派的缺陷,成了作茧自缚的雕虫匠人。王士禛“神韵派”末流空谈兴会;沈德潜重扬明七子复古宗唐,使“格调派”陈言满纸,都是不讲“源头活水”,把支流视作大海。
自宋代以来,诗文中的宗派流弊便很突出了,明清的宗派更迭得更为繁复。其实,立了宗派就必然有末流。直接掘到源头活水才是把握住了文学的生命,才能日新日日新。文学犹如人的生命,是必然要不断进化发展的。而且任何名著哪怕是有说不尽的大海般丰富的巨作,也不可能满足、替代后人的对生命和世界的感受和解释。正如赵翼所说:“预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觉陈。”只有不断创新,才能更新人对自身和世界的理解,才是真正的好诗。
创新,就要求超越“支流门派”划地为牢的界限,就要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就要求有独创性,不能专一师承、邯郸学步,要突破旧的程式,不能虚文矫饰,扭捏作态,“涂脂傅粉”。强调独创性,是在强调创造力的个性独立,但又不是不顾及现实世界的客观共性,还要站在“活水”之中。源头活水,不是别的,只是生命与生活的直接强烈的遇合碰撞。真正的艺术家都在营造一个既不与前人重复、也不与旁人雷同的独立天地。我们完全可以说:“只问支流派是谁”的人,定非好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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