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歌》原文|赏析

初一初二并初三，

初四月亮两头弯。

万关万关真万关：

老鼠蛟(咬)断石门槛，

青蛙田鸡拖小鸭;

亲点翰林来逃难，

秀才先生挑粪担，

光绪皇帝坐牢监，

皇后娘娘姘太监，

大(太)后娘娘送牢饭。

——朱雨尊《民间歌谣全集》

“古怪歌”之类属顺口溜，是民歌民谣中特有的一种表现形式。通常用对照反衬的排比手法，将一些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和真实的或传闻的事，比排联系在一起，突出其“古怪”的不可理解的侧面，并将这些本不应该发生而又恰恰发生了的不正常现象，充分暴露出来，以冷嘲热讽的方式，痛加鞭挞。

这首《古怪歌》是以清王朝末年，戊戌变法时期发生的重大事件和社会现象，为其历史背景的。

1898年6月，光绪皇帝接受康有为、梁启超等人提出的变法主张，颁布《明定国是诏》，进行维新变法。在颁发的一系列“行新政”的诏书中，第一项就是废除八股，改试策论;筹办京师大学堂，在全国各地建立新式学校。这就使得那些把一生希望都寄托在科举制度，通过八股考试博取功名仕进的秀才先生们，遭到自隋唐实行科举制、明清实行八股取士制以来第一次沉重的打击。原来熟读的四书五经，练就的八股章法，再也不吃香了。这些旧式的读书人，功名无望，求售无门，茫然四顾，不知所措。在维新派与守旧派的政治和权力的斗争中，光绪皇帝的师傅翁同龢(1830—1904，江苏常熟人。咸丰朝进士第一，翰林;同治、光绪两帝的老师)，首当其冲，被迫开缺(免职)回原籍闭门思过。后来，百日维新彻底失败，康、梁流亡海外，谭嗣同等“六君子”被杀，光绪皇帝也被囚禁在瀛台。这些，就是歌词中所写的“亲点翰林来逃难，秀才先生挑粪担，光绪皇帝坐牢监”的历史事实。至于“皇后娘娘姘太监”，则是当时社会传闻，可能是指慈禧太后与太监李莲英之间不正常的密切关系，而误植到皇后(当时应为光绪之妻隆裕)身上。也可能是作者故意如此，以表明一般老百姓对皇宫里的称谓及人际关系搞不清楚。不论怎样，这句话的矛头是指向慈禧的;同时，也反映了人民群众对污秽的宫廷生活的鄙视与厌恶。最后一句“大(太)后娘娘送牢饭”，完全是出于民间习惯，想当然的善意的推想：当皇帝的儿子既然坐了牢监，作母亲的太后岂不要为儿子去送牢饭吗?其实，历史上的光绪并不是慈禧太后亲生，光绪的生母也不可能当上太后，而皇帝坐牢监也不会要太后去送牢饭。然而，就是这一句，却画龙点睛的托出了民间歌谣的质朴，显示出它源自于生活的本色!人民群众总是以自己的愿望、眼光、习惯、是非感去评判人世间的事物的。

《古怪歌》的表现手法是很特别的。开头两句“初一初二并初三，初四月亮两头弯”起兴，是写实。而“老鼠蛟(咬)断石门槛，青蛙田鸡拖小鸭”却不可思议，也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奇怪的是，作者是以确信实有其事的口吻陈述的，所以才会有“万关万关真万关”的极度的感慨(“万关”，吴语方言，有“怪了”、“糟了”、 “要命”、 “不得了了”等意思)。因为，翰林逃难，秀才挑粪、皇帝坐牢、皇后姘太监、太后送牢饭，或是历史事实，或系口耳传闻，他们都是深信不疑的。如果老鼠咬断石门槛、青蛙拖走小鸭是不可能发生的怪事，那么，翰林逃难、皇帝坐牢监等，也是不应该发生的怪事。现在这些怪事竟确确实实真的发生了，怎么不使他们感到就像真的会有老鼠把石门槛咬断，田鸡把小鸭拖走，而使他们惊讶万分，感慨不已呢!人民群众就是以如此幽默的方式，表达了他们对当时社会某些怪现象的怀疑和不满，充分显示了他们高度的智慧，鲜明的是非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