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范成大
输租得钞官更催, 踉跄里正敲门来。
手持文书杂嗔喜: “我亦来营醉归耳!”
床头悭囊大如拳, 扑破正有三百钱:
“不堪与君成一醉, 聊复偿君草鞋费。”
〔输租〕缴租。〔钞〕官府收到租后发给的凭据。〔文书〕即“钞”。〔悭囊〕钱罐,即“扑满”。〔草鞋费〕从前公差敲榨勒索时巧立的一种名目。
这首诗揭露了封建爪牙对人民的敲诈勒索行为,表现了人民的痛苦心情。钱钟书《宋诗选注》对这首诗十分赞赏,认为它“笔墨轻快,口角生动”。确实,这首诗形象逼真,对话传神,剥露有力。
诗的前四句塑造了一个封建爪牙里正的形象。农民缴了租税,得了完税凭据,照理可以暂时安生了,可那里正又来敲门了。农民拿出凭据,里正却“手持文书杂嗔喜”。在真凭实据面前,里正本当无言而退,可是他依然嗔喜相杂,连哄带吓唬,提出无理要求:“我亦来营醉归耳。”既然你们完了税,可还得给我酒钱,我也想喝个醉呀! 联系上面的“踉跄”“敲门来”,可知里正挨家挨户或催租或勒索酒钱饭钱的情况。这四句诗,把里正敲门时的醉态、又嗔又喜的凶态、敲榨勒索的丑态入木三分地表现了出来。
诗的后四句写窘困的农民不得不应酬里正的公开敲榨勒索。善良的农民自知得罪不起,尽管床头的钱罐只有拳头大,扑破了也只是三百钱,还不得不交给这个小小的爪牙。“大如拳”、“三百钱”,一见其小,一明其少。这是不知费了多少时日才积聚起来的呀,现在忍心“扑破”,已表明自己毫无保留地全拿出来了,但还不得不央求说:“不堪与君成一醉,聊复偿君草鞋费。”声声含泪,字字滴血,既表现了农民的善良、无奈、痛苦,又反映了封建爪牙们敲骨吸髓、凶残卑劣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首诗在写法上很有特色。它注重细节描绘。里正脚步踉跄,含义繁丰,可解作他一路敲榨,一路喝酒,以致东倒西歪了;而他的脸色“嗔喜”交替,阴晴不定,更加耐人寻味。对话又十分精练,两相比照,突出了里正的狡诈多变,农民的善良和痛苦,值得仔细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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