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袁昶·春行湖堤上(录二)》原文赏析
春行湖堤上,堤上积芳草。宛转双翠虹,欲向孤山抱。
濯濯前夜雨,丝丝今日风。垂杨弄薄雾,著衣何濛濛。
《石遗室诗话》评“爽秋诗根柢鲍、谢,而用事遣词力求僻涩”(陈衍《近代诗钞》袁昶评介)。谢灵运性喜游览,酷爱山水,写了大量的山水诗,用词富丽精工,是我国山水诗的开创者。鲍照的诗格调高昂,情感充沛,风格俊逸清拔。鲍、谢两人诗的风格并不完全一致,但俊逸、清越却是一致的。通观袁昶的诗,风格并不完全统一,有的“用事遣词力求僻涩”,大有谢灵运喜用典故、夸耀学问之风,如《宿留》等;有的则喜山爱水,写得活泼、娟美,确有鲍、谢质秀、俊逸之遗风。《春行湖堤上》即是这类。
第一首活似一幅春行观景图:闲步湖堤,适意而游,任目而观,近处湖堤芳草丛生,郁郁葱葱。一个“积”字写活了这一景色。远处,苏堤、白堤曲折宛转犹如双虹,把西湖中的孤山环抱怀中。堤上芳草葱郁,故有“双翠虹”之描绘。近景、远景相迭,把游人、长堤、芳草、孤山,收入笔端,绘出一幅浓淡相宜的西湖游人图。
表面看,写的都是静景:湖堤、芳草、孤山。其实,细心品味,静中有动。景中有人,人行景变,赋予景物以流动的生机;湖堤曲折、宛转;环抱湖中孤山,本是静景,但诗人用一“抱”字形容,把景物人格化了,使景物有了生命力。这样,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动静相映,妙趣横生。
第二首诗写夜雨的景致。夜雨、晨风、垂杨、薄雾,和谐地构成有机的完整画面。洁净的夜雨之后,空气清新,微微晨风吹拂,垂杨曼披柔丝,抚弄着薄烟似的轻雾,犹如衣著娟秀的美人,迷迷蒙蒙,不见倩影,逗人遐想。
“濯濯前夜雨,丝丝今日风。”濯濯,状物之明净、清新,用来状雨,表明雨很轻很细,且洁净,有视感;丝丝,状物之细,用来状风,表明风很小、很微,有触感。两相配合,把雨轻、风微描绘得绘形绘神,微极难言。“前夜雨”、“今日风”,雨前风后,夜、晨有序,更显得夜寂晨清,雨洁风凉;而且形式上又对仗极为工整,更有艺术魅力。吟咏品味,如啜佳茗,令人神清气爽。
“垂杨弄薄雾,著衣何濛濛。”夜雨后,清晨往往有薄雾似烟,这是极自然的景色。人们习以为常,并没有注意到这一景色之美妙。诗人却超凡化俗,抓住夜雨过后的晓雾这一特定景色,并与垂杨、晨风和谐地融为一体,展示了它的魅力。“垂杨弄薄雾,著衣何濛濛”,正是这一特定环境之中的特定景色。垂杨,又名垂杨柳,历来是文人、骚客的“宠物”,吟咏不绝。在这里,我们会自然地想到唐代诗人贺知章的那首《咏柳》诗: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诗咏的是早春二月的杨柳。诗人贺知章用拟人化的手法把杨柳比做美人,写得活神活现:如玉的肌肤,曼披的秀发,迎风起舞,婀娜多姿。袁昶显然借鉴了贺知章的手法,但又有所创新。贺知章把杨柳与“似剪刀”的春风相连,写出生机勃勃的春意,以衬托出垂杨的青春活力;先柳后风,是反衬。袁昶把杨柳与夜雨后的晨风、晓雾相连,写出特定环境之中的特定景色,写出景物的和谐美。先夜雨,后晨风,尔后再写杨柳,是烘托。写杨柳,连用“弄”、“著”两字,把夜雨洗涤过的杨柳美人化了。“弄”字写出轻盈抚弄的神态;一个柔发披拂的美人倩影飘飘而至。一个“著”字,更把美人神秘化了,身着素洁轻纱的美人,朦朦胧胧,闪忽不定,倩影难见,撩人神驰。由此,可见诗人艺术构思之巧。
两首诗虽都是即兴的写景小诗,但各有侧重。第一首人在景中,景随人变,景物是流动的;第二首人在景外,景已人格,有了生命意识,比流动更有生机。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倡境界说。他说“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这两首即景小诗,写了“真景物真感情”,所以创造的意境也是很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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