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马中锡·晚渡咸阳》原文赏析
野色苍茫接渭川,白鸥飞尽水连天。僧归红叶林间寺,人唤斜阳渡口船。表里山河犹往日,变迁朝市已多年。渔翁看破兴亡事,独坐秋风钓石边。
马中锡,成化十一年中进士,历任刑科给事中、陕西督学副使、兵部侍郎、左都御史等职。本诗当是其任陕西督学使期间所作。
杜牧《阿房宫赋》云: “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二川”之一——即渭川。骊山北构西折,咸阳就在它的脚下;而渭川也正从咸阳的南面流过。咸阳依山傍水,从古以来就是陕西的名区。渭川是黄河的最大支流,源出甘肃渭源县乌鼠山,东流横贯陕西渭川平原,在潼关县入黄河,全长787公里。诗的首句即描写咸阳地区入晚时空旷的原野和渭水之天水相连的浩淼气势。“野色苍茫”、“白鸥飞尽”,一方面显示了渭水及其周围的生机和宁静,一方面则点明了这是晚渡的时刻了,紧扣诗题。首联的意境是开阔的,给予读者的是一幅阔大的气象。颔联扣住“晚渡”入笔。“僧归”指明是傍晚时刻,“红叶”又指明了时令已进入了秋季,可谓都与“晚渡”有关。它和前两句联系起来,都为这次晚渡作铺垫——先是广阔无际的茫茫天地,继之是动人的山林秋色。在夕晖晚照下,枫叶流舟,如烁彩霞。诗人通过这一片红色,又看到了秋天像春天一样的生命力,使秋天的山林同样呈现出宁静的然而是生机勃勃的景象。晚渡是在这样的季节和环境里进行的,心情定然是轻松而愉快。所以随之脱口而出: “人唤斜阳渡口船”,人们便相次登上轻舟向彼岸的目的地进发了。
但是,下面所写的不是对岸的那个目的地,却是诗人的一段联想。这是因为咸阳是秦国的都城,这里曾经出现过“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阿房宫,出现过列国贵族“辇来于秦”的强盛气势,出现过灭掉六国统一天下的大一统局面……然而仅仅三十六年,秦国走上了衰亡的道路,终被汉王朝所替代。诗人的这项联想和沉思,便结晶成了“表里山河犹往日,变迁朝市已多年”的诗句。是的,朝代变易而江山依旧,永恒的是这块偌大的土地及其山山水水,而封建王朝及其主宰者却像走马灯一样地换了一个又一个。后者何以不能长久地存在下去呢?这已经有汉代的《过秦论》和唐代的《阿房宫赋》等文加以总结和讽喻。而杜牧看得更透: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 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质之于中国历史, 岂不如是!
诗人也看破了这一层,看末句所云: “渔翁看破兴亡事,独坐秋风钓石边”,即可了然。所云“渔翁”,是作者的代名词。柳宗元有首《江雪》,这位“独钓寒江雪”的渔翁,其实就是柳宗元。问题是怎么个“看破兴亡事”?根据马中锡的居官清廉和对待农民起义的态度,我们认为他采用了元人张养浩在《潼关怀古》 中的见解: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这里包含了两层含义: 一、各个朝代的封建皇帝因调整了某些政策而兴盛,又终因腐败堕落而衰亡; 二、得天下与先天下只是与帝王们有关,于百姓的关系不大。马氏鉴于其本身的清廉不足以解决整个官僚层的贪污腐化、整个统治阶级的贪得无厌,因而孕育了与几乎所有封建文人相类似的消极想法: 做垂钓的隐士或佛门的僧徒。
这首诗的艺术表现为一个极小的题材包含了一个宏大而深刻的思想。诗中的主题是由此及彼,逐渐深化,进而深入到哲理的思考——盛衰兴亡的真实含义究竟是什么?诗人只 “看破”却没有道破。诗人的蕴藉处,也正是诗的艺术处,读者可借助它展开丰富合理的联想,自己去做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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