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厉鹗·渡河》原文赏析
北来始作泛槎游,晚色苍苍望中收。一线黄流奔禹甸,两涯残雪接徐州。古今沉璧知无限,天地浮萍各自谋。明日轻装又驴背,风前惭愧白沙鸥。
这是厉鹗康熙五十八年北游,途经黄河之作,抒写黄河景观和一己感想。
历史上黄河屡屡改道,从明万历初至清咸丰五年(1855) 以前,黄河下游主道经河南兰考北铜瓦厢,东流出徐州泗水由淮河入海 (即今地图上所标明的废黄河)。厉鹗既是北游,诗中又有“两涯残雪接徐州”之句,可知渡河之地应在徐州以南江苏境内。
前四句写渡河所见,笔力遒劲,景象阔大,尺幅千里,短短数语,就把黄河的气势和风貌勾勒出来了。诗人一路北上,何尝未作“泛槎(乘舟)游” (前者《宝应舟中月夜》可证)?然而只有横渡这烟波浩渺的黄河,才使他精神为之一振,产生了新鲜的奇异之感和难抑的漂泊之情。一个“始”字,将这种微妙的感情隐约带出。首句破题,起笔简洁,次句入景,写对周围景色的总体印象。渡河之际,正值日暮,环望四周,但见大河上下,浑浑茫茫,大河两岸,天低野旷,天、地、水在晚晖中呈现出一派共苍苍的色调。“晚色苍苍”,写景兼点时间; “望中收”三字,一纵一收,笔致跌宕,气韵不凡,为下面写远景创造了开阔的视力条件。三、四句承“望”而来,具体描画黄河景象。“禹甸”,指大禹治理过的地域。寻绎诗意,前一句视线顺流而下,写出黄河裹泥挟沙,奔腾而去,不可阻挡之势; 后一句视线逆流而上,写出黄河两岸残雪未消,晚照犹明,遥接徐州之景。这两句有动有静,气势壮大,境界开阔,而形式上对仗工稳,音韵铿锵,读来朗朗上口。
后四句抒发渡河感情,全从空处落笔,感慨多端,情思无限。五、六句由景入情,因景抒臆。由于黄河下游经常决口改道,古时常以玉璧沉到河里奉祭河神,以祈安流 (如 《史记·河渠书》记载汉武帝“沉白马、玉璧于河”)。诗人慨叹这样的事,古往今来不知有过多少次而于事无补。接着由泛滥之水,联想到处于天地间的芸芸众生,他们多么像飘转不定的浮萍,各人都在为自己的事奔波、营谋。这里,诗人以“古今”对“天地”,把本不相属的人和事连缀在一起,从时间和空间两个范畴拓展开去,加大诗的内涵,从而创造出了比三、四句更为悠远阔大的意境,表达了胸中的万千感慨。倘若说“天地浮萍各自谋”所咏的是一般的社会现象,概括了所有的人,那么,作为天地间的一个分子——诗人自己,当然亦在其中。于是,引出末二句,进一步抒发身世之慨。“明日轻装又驴背,风前惭愧白沙鸥。”写的就是想像中自己明日的陆行情状。刚刚渡过了黄河,便又风尘仆仆地去赶路,同那些安闲地在河边戏水的白沙鸥相比,自己不正像无根的浮萍一样,为了“自谋”生计、出路而奔波不息吗?想到此,他不禁油然生出不如沙鸥的惭愧之情。
这首诗从眼下渡河写到黄河壮观,继写观感,最后再一笔兜回到自己明日陆行情状,掉转自如,关合无迹,纵横恣肆而脉络贯通。诗的语言苍劲有力,写景气势壮阔,醒人耳目,抒感深沉多端,悲而不伤。在古代歌咏黄河的诗作中,此篇虽算不上上乘之作,但也自具特点,还是值得一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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