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秋瑾·赤壁怀古》原文赏析
潼潼水势响江东,此地曾闻用火攻。怪道侬来凭吊日,岸花焦灼尚余红。
秋瑾的诗词,以1904年去日本留学时为界,可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的作品,虽然其中也表现了她高洁的情操和对光明的向往,但内容还比较单薄,离愁别恨、春兰秋菊是她笔下的主要题材,而婉约幽远则是这一时期的主导风格。后期的诗词,多抒写忧国忧民的怀抱,感时伤世的爱国胸襟,风格也一变为豪迈高亢——这一点,我以为中国诗史上任何一位女诗人都无法和她媲美。但是,柔肠侠骨,秋瑾虽是一位“晴明天气吟诗地,畅好娥眉作隐居”(《杂兴》)的女诗人,但又毕竟是“漆室空怀忧国恨,难将巾帼易兜鍪”(《杞人忧》)的爱国歌手,由她豪迈侠义的性格与她的生活经历所决定,因此,她的作品兼有阴柔之美与阳刚之美这两种美的形态。“吾济得此添生色,始信英雄亦有雌”,“诗思一帆海空阔,梦魂三岛月玲珑”,她的诗风,正可用自己的诗句来写照。
《赤壁怀古》一诗,是秋瑾1903年春末由湖南湘潭进京途经赤壁时写成的。1911年湖南的秋女烈士追悼会筹备处印行的《秋女烈士遗稿》,列为第一篇,当是秋瑾现存的早期作品。在这首诗里,我们也可以领略到刚劲的笔力与柔婉的风韵。
“潼潼水势响江东,此地曾闻用火攻。”这两句全用刚笔。“潼潼”,象声词,形容水势盛大,水流湍急。宋玉《高唐赋》:“巨石溺溺之瀺灂兮,沫潼潼而高厉。”秋瑾随手拈来,切合时地描绘长江奔泻的壮观。“响”字补足了长江惊涛拍岸的气势,让人们在听觉形象中更感受到大江的雄浑之美,而“江东”则进一步写出大江东去的景象,具有形象的延展性。在开篇腕力劲健的现实实写之后,诗人运笔如龙,以“闻道当年”转入对千年前那一场永铭历史的赤壁之战的虚写。诗人抓住赤壁鏖兵的特征,只用了“用火攻”三字,那火光烛天、刀剑轰鸣的场景,就映现在读者想象的荧光屏上。这两句,气魄豪壮,笔力开张,场景壮阔,具有激扬奋厉的美学力量。
“怪道侬来凭吊日,岸花焦灼尚余红。”这两句全用柔笔。战士挥戈,英雄斗智,早已化作历史烟云,而当年动地的鳌鼓,惊天的呐喊,也早已随流水一同逝去。今天,诗人到古战场来凭吊,她见到了些什么?有哪些纷至沓来的联想? “怪道侬来凭吊日”一句,已经是变豪壮为低回,变开张为掩抑了。诗的结句,紧承前面“用火攻”的构思线索,描绘了似乎仍闪耀着当年火光的焦灼的岸花。这一移情于物的联想意象,幽丽清婉而楚楚动人,在形象和场面上与前面两句均构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由于意象含蕴的不确定性,又留给了读者广阔的想象余地。秋瑾写这首诗时,中国正逐步沦为殖民地半殖民地,中华民族正处在危急存亡之秋,凭吊孙、刘联合以弱胜强的古战场,追昔抚今,她难道不会百感丛生吗?
读秋瑾的《赤壁怀古》,令人想起清代诗论家赵翼的七律《赤壁》: “依然形胜扼荆襄,赤壁山前故垒长。乌鹊南飞无故地,大江东去有周郎。千秋人物分三国,一片山河百战场。今日经过已陈迹,月明渔父唱沧浪。”两首诗虽然体式不同,但同为凭吊之作则一。当然,它们除了内蕴有别之外,在风格上也各有不同,赵翼的诗畅达而豪壮,秋瑾的诗在刚健之中透露出女性诗人的细腻柔婉,是金钲与洞箫谐和的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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