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张煌言·生还》原文赏析
落魄须眉在,招魂部曲稀。生还非众望,死战有谁归。蹈险身谋拙,包羞心事违。江东父老见,一一问重围。
张煌言是明末著名的抗清英雄,浙东义师的旗手。清顺治十六年(1659)的五月,张煌言和郑成功会师长江口,溯江北伐,以期恢复明室。张煌言率领先头部队一举攻克瓜洲之后,又提师直捣南京观音门,以牵制南京兵力,支援郑成功部的镇江之战。紧接着,为了支援郑成功率领的主力部队攻打南京,张煌言又再次率领孤军,收复南京门户芜湖。张煌言军虽兵不足万,船不满百,却连下徽、宁、池、太四府三州二十四县。一时大江南北,义师蜂起,以致中原震撼,清廷惊恐。结果由于郑成功在攻克镇江之后,骄傲轻敌,以为南京已在掌中,行动迟缓,坐失良机,待援助南京的清军大批聚集后,一举击溃了郑成功统率的主力部队。郑成功不顾已深入芜湖的张煌言孤军,放弃了长江下游的军事重镇——镇江,率领残部,仓皇入海,使得清军毫无牵制地对张煌言军进行围追堵截。张煌言军在芜湖与清军展开了殊死决战,终因势孤援绝而全军覆没。张煌言单骑突围,翻山越岭,变服宵行,在群众的掩护帮助下,由安徽至浙江,徒步二千余里,历尽艰险,到达滨海。全祖望在《张公神道碑》中说:“人谓是役也,以视文丞相空坑之逃,其险十倍过之。”张煌言有《北征录》记这次北伐经过。《生还》组诗四首,就写在这次北伐失败生还海上之后的情况。“落魄须眉”是组诗的第一首。
张煌言在《经乌江》二首的第一首中写道:“楚歌声里霸图空,匹马归来势自雄”,这既是张煌言对项羽英雄末路而大丈夫之气概不减的歌颂,也是“落魄须眉在”的最恰当的注脚。张煌言在安徽英霍山单骑突围,间道深山,备尽艰险生还海上时,并未因暂时的失败而气馁,对前途丧失信心,正如《兵部侍郎张公传》所说:“间关百折,志不少挫。”男子汉大丈夫的堂堂正气不减当年。然而“归而招集散亡”,却存者渺渺,归来无多,这样的结局是原来没有预想到的。大丈夫在国家民族危难之时,理当战死疆场,以马革裹尸而还;只身逃归,虽并非出自个人苟且偷生的动机,但也辜负了人民的愿望,更对不起追随自己的江东子弟,所以张煌言生还之后,痛定思痛,“至今频扼腕,野哭不堪闻”。他为恢复大明江山的大计受挫而悲伤,为惨痛的损失而沉痛。“落魂”是漂泊无依的意思。“须眉”,代指男子。“部曲”,古代军队的编制单位,这里指张煌言北伐时统率的部队。
“蹈险身谋拙,包羞心事违。江东父老见,一一问重围。”尽管说“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辱是男儿”(杜牧《乌江亭》),但是这次准备了多年的北伐,“本以扬旌去,胡为弃甲旋”?(《生还》之二)失败的原因毕竟是因为对敌我力量的估计不足,谋略上的失误,以致孤军深入的结果。作为南明政权兵部侍郎和这次北伐的组织者、指挥者之一的张煌言内心不能不感到内疚和惭愧。特别是当张煌言只身逃回滨海后,滨海人民不仅没有责怪他,而且纷纷前往慰问,为他的生还而庆幸,使诗人更加感到惭愧和不安,正如他在《滨海居民闻余生还咸为手额且以壶浆相饷余自愧无似何以得此于舆情也》一诗中所说的“虚名浪说逐群雄,垂翅何心得楚弓。每把金鱼羞父老,岂应竹马笑儿童”,内疚、自责之情溢于言表。这种心情不仅见诸于诗章,而且还写了《上监国鲁王启》,“遣使告败于滇,且引咎” (《光绪鄞县志》)。张煌言的《生还》组诗和收入《奇零草》、《采薇吟》中的大多数诗篇一样,都是对其亲身参加并领导、指挥的抗清斗争的实录,是一曲民族正气之歌。全诗不用典故,不假雕饰,感情真挚沉痛,基调激越悲壮,体现了 “其遇虽穷,其气自壮” (全祖望《序》)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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