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蒋士铨·极目》原文赏析
江山奇胜总偏安,天堑茫茫固守难。史册事随春梦过,皖公青入酒杯看。
乾隆三十年(1765),诗人从南京返回江西,途经安徽,远望滔滔长江和巍巍皖公山,有感予南唐亡国旧事而作此诗。
前两句“江山奇胜总偏安,天堑茫茫固守难”,是诗人综观历代王朝兴亡史,从历史高度发抒的深邃感喟。眼前皖公山,山奇水胜,正如李白《江上望皖公山》诗所云: “奇峰出奇云,秀木含秀气。清宴皖公山,巉绝称人意。”然后,诗人却无意留连风景,他思绪联翩,想到了历史上偏安一隅的小朝廷。长江万里,阻隔南北,是一道天然防线。他又想到固守不易。他在寻思、求索这样一个严峻的命题: 江山特别佳丽的胜地,何以却总是成为王朝偏安的所在?长江历来号称天堑,地势险要而不易逾越,古人曾发出“长江天堑,古来限隔,虏军岂能飞渡”(《南史·孔范传》)的豪言。可是,茫茫天堑,何以竟也难以固守?这里,风物和偏安,天堑与守备,究竟有无必然联系?也许,留恋风物,荒于国事,迷信天堑,疏于守备,正是偏安小朝廷覆灭的诸种原因之一?
后两句“史册事随春梦过,皖公青入酒杯看”,切入咏史主题,以皖公山故事影射南唐中主李璟。李璟割让江北之地后,迁都南下,“龙舟至赵屯,举酒望皖公山曰: ‘好青峭数峰,不知何名?’ (李)家明前对曰: ‘此舒州皖公山也。’ 因献诗曰: ‘皖公山纵好,不落御觞中。’” (事见陆游《南唐书》卷十七) 皖公山,即皖山,一名潜山,在安徽潜山县西北,绵延深远,与霍山接界。山上最高峰峭拔如柱,称天柱,为历来游览胜地。南唐中主李璟擅词,面对这青山如碧的风景名胜,怎能不激发他勃郁的诗情?然而,皖公山色再好,也不属于一个割地南迁的亡国君主。他已不能长久留连,一边举杯畅饮美酒,一边纵目观赏皖公山秀丽风光了。世事无常,繁华易逝。悠悠南唐旧事已伴随春梦逝去,转瞬无踪无影。当年南唐中主不能享受的乐趣,而今诗人却轻易地享受到了:他观赏名山,品尝美酒,看那青翠的皖公山色,清晰地映入满杯澄碧的美酒之中。这是怎样的人世沧桑啊! “皖公青入酒杯看”,造语清隽,不啻是诗家妙手偶得的佳句。
这首诗纵论历史上的兴亡得失,主题重大、严肃,但诗笔却轻快、幽默,又不乏冷峻与深刻。江山奇胜之地,总是适于偏安;长江天堑之险,却难以固守,其中讽刺意味尖刻、强烈。而将自己的举杯纵览山景,与南唐中主欲赏皖公山佳妙而不能相映照,调侃中又寄寓深邃的历史感慨。这无疑是诗人史识与诗情的浑凝与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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