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张翥
去年苦旱蹄敲块, 今年水灾深没鼻,
尔牛觳觫耕得田, 水旱无情力皆废。
画中见此东皋春, 牧儿摇鞭犊子驯,
手持鸲鹆坐牛背, 风柳烟芜愁杀人。
儿长犊壮须尽力, 岂惜辛勤供稼穑。
纵然喘死死即休, 不愿徵求到筋骨。
这是一首题画诗。
中国绘画,融诗、书、画、印为一体。这一特点,乃积久而成。唐五代时,绘画一般不加题款;宋时,题款渐多;至元,则大盛。“诗款”,即题款之一。诗体则因画幅大小,内容繁简不同而有别。有题绝句者,有题律诗者,有题长古者。张翥《题牧牛图》,便是长古体。既为题画,诗的内容便要与画的内容有联系。这样,造型艺术与语言艺术结合,感染力必然增强。
此诗,题在“牧牛图”上,却没有一点牧歌色彩。借画追怀,借牛言人,表现了农民天时之灾和征敛之苦。
诗从“去年”叙起,连写二灾:去年大旱,今年大涝,旱则土地龟裂,牛蹄踏地,就象敲击着硬块,涝则积水茫茫,水深及膝,牛进田劳作而水至其鼻。“尔牛”句,以牛情衬人情,更现耕作的辛劳。旱土难耕,涝田亦难耕,故牛才会未耕田已发抖。那知这样艰难劳作,到头还是一场空呢?这四句诗,看似与“牧牛”无关,其实均是由图上牧牛引起的联想。四句诗,每一句,都藏着“牛”,一句写蹄,一句写鼻,一句写抖,一句写力。虽然没写人,但人又时时在焉。
五至八句,诗由回顾转向对画面作描绘。画中,东岗春意正浓,牧童摇着鞭儿赶牛上岗,而一只手还把着“八哥儿”。看这牧童骑牛之景,一般人当然会逗起一种喜悦之情,但诗人却兴起了“愁杀人”的慨叹。愁者,“风柳烟芜”也。画家以柳烟草色,表现稼禾未收,举炊无米,如何不愁?
九至十二句,诗人对画兴怀,由天灾之愁过渡到“官灾”之愁。“儿长犊壮须尽力,岂惜辛勤供稼穑”,写农民的乐于尽力耕作,亦乐于对官家供上“稼穑”。看来,农民还是极为忠厚的。这两句诗,对上,起总结收束作用;对下,则起一铺垫反衬作用。故“纵然喘死死即休,不愿征求到筋骨”二语一出,人民压抑的不满便喷薄而出:宁可累死,不愿逼死。官家鱼肉百姓到何程度,由此可见一斑!苛政猛于虎,征敛毒如蛇,这一社会实质久被人揭示,张诗继承了这一批判精神,融之于画,融之于诗,看来他确有切肤之感了。
题画诗,要求诗与画相符,此诗做得较好,从头至尾,诗均扣住“牛”字渲染,牛被赋于了人的情感。再,诗又补充了“画”面,深化了“画”意,使“牧牛”这一小题材融进了社会批判、社会控诉的内容。诗,在这儿真正变成了开阔主题、升华主题的“画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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