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唐·罗隐》原文与赏析

唐·罗隐

莫恨雕笼翠羽残， 江南地暖陇西寒。

劝君不用分明语， 语得分明出转难。

〔陇西〕陇是六盘山南段的别称，在陕西甘肃境内。陇西，旧说为鹦鹉的老家，所以鹦鹉又称陇客。

这首诗最鲜明的特色就在于它的弦外之音，韵外之致，不言之处鸣响着诗人沉重的愤世之情。

本是自由飞翔于天地之间的造物，而今却被关锁，成了不自主的尤物;本有着姣好的羽翼，而今却遭剪铩，失去了生命本性的完满;而这一切际遇，又是发生在远离故乡的异地，对于灵慧的鹦鹉该是多么的不幸啊!但是当诗人看见这不幸与痛楚时，他的同情却没有表现为对鹦鹉不幸的造成者的愤怒，只是给与安常处顺的劝解：你还是不要恼恨这一切吧，这些固然是个不幸，可除此之外难道你还能找到差强的生存之地吗?真的回到故乡去，又怎么样呢?你的故乡是这样的寒冷，你单弱的性命在这样的气候里能够生存吗?在江南虽然遭受切肤之痛，但毕竟还气候暖和可以活命啊!普天之下哪里还有安乐之处?还是苟全性命要紧!但是，我的陇客，想要在江南谋条活路，对于那些庸碌之辈很容易，可对那些机智巧慧者却是艰险丛生。而你，你的灵性，你的智慧，特别是你的能言善语，是你为人收养的资本，更是你致祸的阶梯。磨去你的机智吧，韬晦你的聪明吧，把你灵俐的言语模糊吧，这个世界容不得这些!

罗隐生当唐末乱世，虽然怀匡时救世之志，但黑暗的现实并不能让他施展抱负，漂泊半生，到晚年才投奔江浙一带的藩镇钱镠，算是有一个安身之地。他对鹦鹉的劝慰，也正是他半生磨难的人生经验、慰介之辞，流露着正义者的无可如何;糊涂之语，隐含着有识者的无限悲哀。如果世上的生灵除去苟活性命之外已经失去更多的希望，那这个世界已成个什么样子呢?然而发问只是读者的事情，诗人在字面上却丝毫也不触及此事。那个世道，连鹦鹉都“语得分明出转难”，何况人言?但是，大音希声，沉默有时也不失为一种表达愤怒与控诉的最佳方式。在罗隐的沉默处也同样回荡着这种愤激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