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雨之害物多矣,而城者神之所职,不敢及他,请言城役。用民之力六万九千工,食民之米一千三百石。众力方作,雨则止之;城功既成,雨又坏之。敢问雨者,于神谁尸①?吏能知人,不能知雨。唯神有灵,可与雨语。吏竭其力,神祐以灵。各供厥职,无愧斯民。
——《欧阳文忠公文集》
〔注〕 ①尸:这里是管理的意思。
旧时各郡县都有城隍庙,城隍神等于阴间的一城长官。小民在阳间受官吏管,到阴间便受城隍菩萨管。无形的阴间势力大于有形的阳间势力,所以连封疆大吏也要向城隍神乞援。
但城隍之“隍”,原义实指无水的城壕,《礼记·郊特牲》“天子大蜡八”中的蜡祭八神,其七为水庸(鄘),相传就是后来的城隍,所以古人的祭城隍文多用于祈晴祈雨,如韩愈为潮州刺史时的祈晴,杜牧为黄州刺史时的祈雨。
欧阳修此文,作于知滁州时(知州相当于刺史)。他对滁州很有感情,从《丰乐亭记》和《醉翁亭记》两篇名文中即可看到。
这篇祭文,写当时修筑城池工程的艰巨:动用了六万九千工力,一千三百石粮食。工程才开始,便受到雨的阻力,工程将完成,又被雨破坏。他于是向城隍神质询:雨是什么神控制调节的?我们做官吏的,只能掌握人,不能掌握雨,唯有你城隍神才能和雨商量。末尾四句,意思是,只有使雨止城成,为神也好,为吏也好,才能对得起百姓。
这一篇是祈晴的,另有一篇《求雨祭文》,末尾有这样的话:“呜呼! 民不幸而罹其灾,修与神又不幸而当其事者,以吏食其禄而神享其祀也。今岁旱矣,令虽愚,尚知恐惧而奔走。神至灵也,得不动于心乎?”
古代科学技术不发达,逢到水旱失控时,只得向神灵乞告。欧阳修的两篇祭文中,还隐含对神灵责备之意,因为吏食之禄与神享之祀,都是民脂民膏,现在小民遭受灾难,我们做地方官的尚知恐惧奔走,神是能主宰雨和旱的,比官吏有更大的威力,只要凭神一句话,就能使百姓逢凶化吉,神能无动于衷么?
神终究是虚无飘渺的,最后自必无动于衷,也只好有愧于民。但这类祭文,作为讽刺小品看,却不无意趣,虽然作者的原意,是一本正经地怀着为民请命的愿望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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