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国风王风·黍离》原文|译文|注释|赏析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①行迈靡靡,中心摇摇。②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噎。③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注释】 ①黍:谷物名,黍子,其种子去壳后称黄米。离离:作物行列整齐生长茂盛的样子。稷:谷物名,高粱。②行迈:远行。靡靡:步履沉重迟缓的样子。摇摇:忧愁不安的样子。③噎:食物堵塞咽喉。
【译文】 这里曾经是雄伟的宗庙宫舍,如今已是一片茂盛的稼禾。举步呵!如此沉重,心中哟!如绞如割。知我心者,说我心忧,不知我者,会说我求的是什么!悠悠无尽的苍天啊!这是谁的过错? 那一行行的黄黍,叶儿茂盛,那一棵棵的高粱,长出了红红的穗。我的脚步啊,如此沉重,我的心绪哟!如迷如醉。知我心者,说我心忧,不知我者,会说我求的是什么!悠悠无尽的苍天呵!这是谁的过错? 黄黍离离繁盛,高粱结出果实。我的脚步沉重,我的心儿抑郁如噎。知我心者,说我心忧,不知我者,会说我求的是什么?悠悠无尽的苍天呵!这是谁的过错?
(王 洪译)
【集评】 《毛诗序》:“《黍离》,闵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卷四)
宋·王安石:“视稷而谓之黍者,忧而昏也。”(《诗义》,邱汉生《诗义钩沉》卷四)
明·王鏊:“余读《诗》至《绿衣》、《燕燕》、《硕人》、《黍离》等篇,有言外无穷之感,后世唯唐人诗尚或有此意。如‘薛王沈醉寿王醒’,不涉讥刺而讥刺之意溢于言外;‘君向潇湘我向秦’,不言怅别而怅别之意溢于言外;‘凝碧池头奏管弦’不言亡国而亡国之痛溢于言外;‘溪水悠悠春自来’,不言怀友而怀友之意溢于言外;‘潮打空城寂寞回’,不言兴亡而兴亡之感溢于言外:得风人之旨矣。”(《震泽长语》卷下)
清·姚际恒:“黍、稷并言,黍同而稷异,……此大抵为一时所赋。稷之苗、穗、实合初、终言,以取变义换韵,而黍为首句不变,与他篇格调多同,何必泥耶?且写黍稷处亦正见错综法。”(《诗经通论》卷五)
清·崔述:“细玩此词意,颇与《魏风·园桃》相类。‘黍离’、‘稷苗’犹所谓‘园桃’、‘园棘’也;‘行迈靡靡’犹所谓‘聊以行国’也;‘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犹所谓‘谓我士也罔极’、‘心之忧矣,其谁知之’也。然则此诗乃未乱而预忧之,非已乱而追伤之者也。盖凡常人之情,狃于安乐,虽值国家将危之会,贤者知之,愚者不之觉也,是以不知者谓之何求。《黍离》忧周室之将陨亦犹《园桃》忧魏之将亡耳。”(《读风偶识》卷三)
清·方玉润:“三章只换六字,而一往情深,低徊无限。此专以描摹虚神擅长,凭吊诗中绝唱也,唐人刘沧、许浑怀古诸诗,往迹袭其音调。”(《诗经原始》卷五)
近·吴闿生:“旧评:起二句满目凄凉,结句含蓄无穷,欷歔欲绝。”(《诗义会通》卷一)
【总案】 《黍离》一诗,自《诗序》定为“闵宗周”之旨后,历代说《诗》者大多不出其窠臼。从作品情调来看,呼天抢地,感慨悲凉,确有几分国破家亡、流离失所之感,其置于《王风》之首,也颇有统摄笼罩之妙。但就诗歌内容来说,却不见丝毫“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而“闵周室之颠覆”的迹象,所见到的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流浪者,长年累月,浪迹天涯,故而览物起兴,感身世之悲切;感慨哀吟,抒心底之忧伤。事实上,我们从作品中体味到的那种深沉炽烈的家国忧患与人生感慨,更岂是“闵宗周”所能具述!另外,汉儒中又有鲁说云:“卫宣公子寿,闵其兄伋之且见害,作忧思之诗,《黍离》是也。”(见刘向《新序·节士篇》)韩说云:“昔尹吉甫用后妻之谗而杀孝子伯奇,其弟伯封求而不得,作《黍离》之诗。”(见曹植《令禽恶鸟论》)等等,更不知其所据。
(汤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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