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诚《挽曹雪芹》

一

四十萧然太瘦生^②，晓风昨夜拂铭旌^③。肠回故垅孤儿泣^④，泪迸荒天寡妇声。牛鬼遗文悲李贺^⑤，鹿车荷锸葬刘伶^⑥。故人欲有生刍吊^⑦，何处招魂赋楚蘅^⑧。

二

开箧犹存冰雪文^⑨，故交零落散如云。三年下第曾怜我^⑩，一病无医竟负君⁽¹¹⁾。邺下才人应有恨⁽¹²⁾，山阳残笛不堪闻⁽¹³⁾。他时瘦马西州路⁽¹⁴⁾，宿草寒烟对落曛⁽¹⁵⁾。

三

四十年华付杳冥，哀旌一片阿谁铭。孤儿渺漠魂应逐，新妇飘零目岂瞑。牛鬼遗文悲李贺，鹿车荷锸葬刘伶。故人惟有青山泪⁽¹⁶⁾，絮酒生刍上旧坰⁽¹⁷⁾。

注释 ①作于乾隆二十九年。前二首似未定稿，后一首似由第一首修改而成。第三首原题后注“甲申”纪年。②四十： 四十多岁。瘦生：消瘦。③铭旌：灵幡。④原诗注：“前数月伊子殇，因感伤成疾。”故垅：雪芹殇子之坟。⑤牛鬼：借杜牧评李贺诗之词，比拟雪芹诗风特色。⑥鹿车：古时一种轻便小车。锸：锹。刘伶：晋人刘伶，嗜酒，竹林七贤之一，以比雪芹。⑦生刍：草把，吊祭用品。⑧楚蘅：即楚辞。⑨冰雪文：高洁的文字。⑩下第： 指敦诚在乾隆二十年前接连科考落榜的事。(11)一病无医：雪芹病后无钱求医而病故。(12)邺下才人：指集中在曹操周围的一批文士，在疫病中有些人死去，使幸存者遗恨不已。(13)山阳残笛：晋代向秀、嵇康、吕安三人友善，嵇、吕被司马昭所杀，向被迫应举，归吊嵇之旧居山阳，闻笛兴悲而题《思旧赋》。(14)西州路：东晋谢安病重还都从西州门入城，他死后，其友羊昙从不走西州路。(15)曛：落日余晖。(16)青山：在安徽当涂东南，南京谢眺曾居此，故改称谢公山。李白一生钦佩谢眺，有死后葬于青山之意。后来范传正迁李白遗骨葬于青山。(17)絮酒：东汉徐稚，吊友人之丧，例以絮一两浸酒曝干，裹鸡一只赴吊。坰： 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