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芳《枣阳妇》

侵晨过襄阳，扑面腥风吼。贼去但空村，孑遗靡鸡狗^②。人肉缠草根，狼藉不速朽。流亡未敢归，满地饥乌走。猛闻人呻吟，悲酸出破牖。马挝启其门，中有垂死妇。听妇哭致辞，欲语气先呕^③。“噫昔初病时，问讯烦姑舅^④。良人意殷勤^⑤，床前时执手。一朝闻寇至，骨肉分离陡^⑥。各思全身命^⑦，弃我如敝帚。谁希盗贼怜，不死活亦苟! 恍惚十余日，水浆未入口。所恨不知饥，余气尚缠纠。奋飞苦不能，残生岂持久?不愿赐良药，不愿分干糗^⑧。愿污腰间刀，游魂瘗荒阜。”乾坤莽风尘，群盗恣芟蹂^⑨。却愁乐死人，丧乱随时有。

注释 ①枣阳在湖北北部，襄阳东北百余里。嘉庆元年至十年(1796—1805) 的川楚白莲教起义，枣阳规模最大，是白莲教活动的主要地区。此诗当作于嘉庆十年前后，觉罗桂芳真实地反映了这场战乱带给百姓的巨大灾难。所记事例十分典型。腥风吼空村，人肉缠草根，逃亡者不敢归，满地走乌鸦，病妇奄奄待毙，无人料理，以求速死。读来令人惊心惨目，哀感不已。全诗纯用写实手法，不作任何修饰之语，便达到具体细致，形象鲜明。与杜甫反映天宝之乱给人民造成的诸多苦难之作，有异曲同工之妙。②孑遗：遗留、剩余。糜： 无。③呕： 噎。④问讯句： 姑嫂、小叔等亲来问讯病情。⑤良人：丈夫。⑥陡： 突然。⑦全身命：保全自身性命。⑧干糗： 干粮。糗： 炒熟的米、麦等谷物。⑨恣芟蹂： 任意蹂躏。芟： 删除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