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白《长干行》抒情赠友离别诗赏析

长干行

李　白①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②。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③。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④，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⑤。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堆⑥。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⑦。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⑧，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⑨。

【注释】

①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祖籍陇西成纪（今甘肃天水附近），先世于隋末流徙西域，李白即生于中亚碎叶（今巴尔喀什湖南面的楚河流域，唐时属安西都护府管辖）。幼时随父迁居绵州昌隆（今四川江油）青莲乡。天宝元载因道士吴筠的推荐，被召至长安，供奉翰林。在京仅三年，弃官而去。安史之乱发生后第二年，参加永王李璘的幕府。永王与肃宗争帝位，兵败，李白受累流放夜郎（今贵州境内），途中遇赦。晚年漂泊东南，依当涂县令李阳冰，不久病卒。李白与杜甫齐名，世称“李杜”，韩愈云：“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调张籍》）有《李太白集》。《全唐诗》存诗二十五卷。

②剧：游戏。

③骑竹马：儿童游戏时以竹竿当马骑。床：这里指坐具。弄：逗弄。

④始展眉：意谓才懂得些人事，感情也在眉宇间显现出来。

⑤抱柱信：《庄子·盗跖》：“尾生与女子期（约会）于梁（桥）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这里表示有尾生抱柱般坚贞不渝的信念。望夫台：传说古时有丈夫久出不归，其妻每日登高而望，盼其归来，化为石，遂称望夫台。

⑥瞿塘：峡名，长江三峡之一，在今重庆市奉节县东。滟滪堆：瞿塘峡口的一块大礁石。每年阴历五月，江水上涨，滟滪堆被水淹没，船只不易辨识，易触礁致祸，故下云不可触。古乐府也有“滟滪大如幞，瞿塘不可触”语。

⑦“门前”二句：意谓丈夫离家时留下的足迹都生满绿苔。迟：迟留。

⑧早晚：犹言何时。三巴：指巴郡（今重庆）、巴东（今重庆奉节）、巴西（今重庆合川）。

⑨长风沙：地名，又名长风夹，今名长风镇，在今安徽省安庆市东郊二十九公里处长江边上。陆游《入蜀记》卷三：“盖自金陵至长风沙七百里，而室家来迎其夫，甚言其远也。”

【诗本事】

长干行是乐府旧题《杂曲歌辞》调名，原为长江下游一带民歌，其源出于《清商西曲》，内容多写船家妇女的生活，崔颢也以绝句形式写过四首《长干行》。长干为地名，在今江苏省南京市秦淮河南，古时有长干里，其地靠近长江，人们多以商业为生。

【赏评】

这诗是一出动人的爱情剧。好诗总可以给人以清明的形象和感觉，“妾发初覆额”，一个小小女孩的影像便出现了；她在门前折花扮家家，这时她未来的爱人骑竹当马，边绕着她跑边玩一颗青青未熟的梅子。诗中每个词都能承担构建意境之责任的，“初覆额”与“骑竹马”写出了儿童形象的可爱，也只有“青梅”这种清香稚嫩的果子放在这里才自然贴切。诗开头到“两小无嫌猜”，读之令人微笑。

“十四为君妇”到“愿同尘与灰”，表现了两人由不分彼此的伙伴发展为坚贞不渝之爱人的过程。这女子由一个羞涩的女孩变作成熟勇敢的妇人，发出了“愿同尘与灰”这样坚定铿锵的心声。此时不料丈夫却要远行，而且是向长江三峡的险地。春去秋来，时光在担忧中逝去了，门前寥落，这片曾经记录过他们儿时回忆的地方绿苔暗生。心中怅惘的她感到今秋颇来早，转眼就黄叶纷飞；不知是叶是蝶，双双对对地飘落在西园草地上。此情此景难免令人伤感，然而伤感也毫无办法，只有日坐愁城。正当青春的她也感到“思君令人老”了，这时她比以往更期盼丈夫回来，想告诉他回来时一定要先报信回家，她将不辞路远，去千里之外迎他。

回顾全诗，述言叙景皆有深情，故而多有佳句。文气连贯，诗情流转如四季更迭：晴朗的春，热烈的夏，伤感的秋，守候的冬。格调亦清朗健康，充满了殷切希望与美好的回忆。

【诗评选辑】

清·高宗敕编《唐宋诗醇》：儿女子情事，直从胸臆间流出，萦迂回折，一往情深。尝爰司空图所云“道不自器，与之圆方”，为深得委曲之妙，此篇庶几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