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李商隐·隋宫①(七律)》诗词原文|题解|赏析|配图
题解
这是一首含有讽刺意味的咏史诗。咏史公允,而讽刺辛辣,是咏史诗中佳作。
原文
紫泉宫殿销烟霞,欲取芜城作帝家②。
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③。
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④。
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⑤!
注释
①隋宫:指隋炀帝在江都的行宫。②紫泉:水名,即紫渊。避李渊讳而改名,在长安北面,用来借指长安。芜城:即江都,旧名广陵,芜城是其别称(因鲍照《芜城赋》而得名),在今江苏扬州。 ③玉玺:皇帝传国玉印。缘:因为。日角:代指李渊。李渊起兵前,有人奉承他:“日角龙庭”,有帝王骨相。锦帆:借指隋炀帝的龙舟。 ④腐草无萤火:古人有腐草化为萤的说法,连腐草中都没有萤火虫了,可见彻底地被隋炀帝搜尽了。隋炀帝夜出游山时,令人将征集的大量的萤火虫放出,光照夜空,把山谷装点得十分明丽。垂杨:指隋炀帝令人在隋堤上栽的杨柳。暮鸦:形容隋堤在隋亡后的萧条凄凉景象。 ⑤陈后主:陈朝亡国之主陈叔宝。宜:适合。《后庭花》:即《玉树后庭花》曲。
赏读
首句以“紫泉”代长安,诗人选取富有色彩的字面与“烟霞”映衬,烘托长安宫殿的巍峨壮丽,为次句突出隋炀帝杨广荒淫无度,迷恋扬州行宫作铺垫。
按照思维逻辑,继“欲取芜城作帝家”,应直写去“芜城”游乐。诗人虽没有违背这一逻辑,却不直接铺叙,而用虚拟推想的语气说:“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这就既包括了“取”芜城作帝家,又超越了“取”芜城作帝家。更重要的是:还表现出杨广的穷奢极欲导致了亡国的后果,而他却至死不悟。其用笔之巧妙,命意之深婉,令人赞叹。
第三联涉及杨广游乐的两个故事,一是放萤:杨广在洛阳景华宫搜求萤火虫数斛,“夜出游放之,光遍岩谷”;在扬州也放萤取乐,还修了“放萤院”。二是栽柳:白居易在《隋堤柳》中写道:“大业年中炀天子,种柳成行夹流水。西至黄河东至淮,绿影一千三百里。大业末年春暮月,柳色如烟絮如雪。南幸江都恣佚游,应将此树映龙舟。”这两个故事自成对偶,正好可以构成律诗中的一联。但作者却不屑于作机械的排比,而是把“萤火”跟“腐草”、“垂杨”跟“暮鸦”联系起来,于一“有”一“无”的鲜明对比中感慨今昔,深寓荒淫亡国的历史教训。“兴在象外,活极妙极,可谓绝作”(方东树《昭昧詹言》)。
尾联活用杨广与陈叔宝梦中相遇的故事,以假设、反诘语气,把揭露荒淫亡国的主题表现得淋漓尽致。陈叔宝与杨广同以荒淫著称。隋文帝开皇九年(589)灭陈,陈叔宝投降,与隋太子杨广很相熟。杨广当了天子,乘龙舟游扬州时,梦中与死去的陈叔宝及其宠妃张丽华等相遇,请丽华舞了一曲《后庭花》(见《隋遗录》卷上)。《后庭花》是陈叔宝所制的反映官廷淫靡生活的舞曲,被后人斥为“亡国之音”。诗人在这里特意提到它,其用意是:杨广是目睹了陈叔宝荒淫亡国的事实的,却不吸取教训,既纵情龙舟之游,又迷恋亡国之音,终于重蹈陈叔宝的覆辙,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问而不答,余味无穷。
这首诗的线索是由现实而联想,再写现实而再展开联想,结构迭荡起伏;于古今对比中写出令人警醒的史实,于联想中寄寓深刻的讽刺,是咏史诗中的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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