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两宋词·晏幾道·玉楼春》晏幾道
晏幾道
东风又作无情计①。艳粉娇红吹满地②。碧楼帘影不遮愁,还似去年今日意。谁知错管春残事。到处登临曾费泪。此时金盏直须深③,看尽落花能几醉④。
桃源春晓图 【元】王蒙
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注释 ①作…计:筹谋策划。②艳粉娇红:指东风吹落之花。③金盏:酒杯的美称。直须:应当。深:指斟得满。④能几:能有几回。
鉴赏 这是一首春残花落的感怀词。
上阕由时令物色托出不改往岁的伤春之情。开篇两句写东风吹落春花。“无情”是东风与词人就花事上的态度对比而言,词人惜之而“到处”洒“泪”,东风摧之而“又作”此“计”,且还是吹落一地的“满”,是早有预谋的“作计”,而炜烨含荣的“艳粉娇红”,则越是色彩绮妍、情态妖娆,越衬出东风没有丝毫心软、不留半分余地的冷漠无情,而况“又”中所含的意料之中而又无从推拒的怨尤情绪,更是源自于无数个“去年今日”的经验。凡此种种,无不极尽东风“无情”之谓,以至连不卷的珠帘亦阻隔不了它的来袭,晃动摇曳间帘影一漾,那花飞零乱的漫地凄艳便映入“碧楼”内的词人目中。本不欲重蹈覆辙“到处登临”而望极春愁,遂一反过去的“到处登临”而深锁此间,孰料垂帘重楼终也“不遮愁”,是该恨帘还是恨风? 口说此意“还似”,却心知实是“又作”,不论是无情的东风,抑或有情之惜伤,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然而年年积累,而今此意,却是情越深、痛越沉。
过拍两句承“去年”情景,反思自己的伤春之举而作翻案之语,角度新颖。“春残事”即“艳粉”句所言,亦是“到处登临”所见,为了满目的憔悴零落而痛惜落泪,却始终不曾、不能、亦不会因此有丝毫改变,年复一年的伤春惜花后还是年复一年的残春落花,焉能不叹是“费泪”,焉能不嘲自己“错管”?此看似豁然明悟,实为情至而出的怨悔反语,以“谁知”翻笔,只为那一刻倏地恍然力所能及所该“管”的不是那“春”之“残事”,而是“人”之“残事”,此处为结篇的“能几”作出伏笔。唐崔敏童《宴城东庄》诗云:“一年始有一年春,百岁曾无百岁人。能向花前几回醉,十千沽酒莫辞贫。”落花看得尽也看不尽,一如春残有尽也无尽,而自己的年华却真真有时而尽,不愁所须愁而愁所不须愁,岂非“错管”岂非“费泪”?然而即便愁所当愁,管所当管,难道就能一切由心么?终究是排解不得的块垒,“此时”能少许消解、稍作补偿的亦唯有酣饮浇之了。“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于是把用“金盏”;“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古诗十九首》),于是“直须”尽情;“门外落花随水逝,相看莫惜尊前醉”(晏殊《蝶恋花》(紫府群仙)),何必独醒愁肠?于是深斟盏满烂醉花间,毕竟如此痛醉能有几回?结笔以问语反诘,尤感深婉沉痛,情深意长。(郭思韵)
集评 陈匪石:“小山学《花间》,妙在吞吐含蓄,全不说破。此词为爽利一派,已开慢曲门径矣。首句破空而来,先怨‘东风’之‘无情’,着一‘又’字,将第四五六等句元神提出,直贯篇末……(末两句)语似旷达,其沉痛则较惋惜尤甚,实进一层立意也。至其疏而不密,劲而不挠,全从李煜得来。周之琦所谓‘道得亭上红罗语’,其在斯乎?”(《宋词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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