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两宋词·金德淑·望江南》金德淑
金德淑
春睡起,积雪满燕山①。万里长城横缟带②,六街灯火已阑珊③,人立玉楼间。
注释 ①燕山:元大都所在地。②缟带:原指用白色绢制成的大带,此处暗指丧服。③阑珊:衰残,将尽。此处指灯火将灭。
鉴赏 这首词被收录在南宋宫廷琴师汪元量所编《宋旧宫人诗词》一书中。宋恭帝德祐二年(1276)临安沦陷,三宫北迁,同时被押解北上的还有后妃、宫女、侍臣、乐师等三千余人。元至元二十五年(1288),汪元量得以南归。临行时,宋旧宫人王清惠、金德淑等为之送行。这首词,便是作于送行之时。这首小词有着唐人绝句的意境,寥寥二十余字,却予人无限宽广的意境与无限深远的联想。
“春睡起,积雪满燕山”首句便是一重对比。“春睡起”三字极易带给人一种春日的慵懒闲适,我们几乎要以为这也是一首如刘辰翁所写“睡起有情和画卷,燕归无语傍人斜”(《浣溪沙》)的春日闺情之作。但是,“积雪满燕山”五字一出,词意陡转。这不是寻常的江南风景,也不是她熟悉的睡起所见。江南春日,应该已莺飞草长,当从前无数个春日,她在深宫中睡醒时,所见窗外是一片春意,而今日醒来所见,却是茫茫大雪覆盖在燕山山脉上。也许她内心里也一惊吧,有些微微发怔,不知身在何处。转瞬之间,明白过来,自己早已不是深宫中人,南宋已成历史,如今已是在北地,在“胡天八月即飞雪”(唐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的异域。燕山积雪固然美,但对于她而言,更多的是一份凛冽的寒意。
“万里长城横缟带,六街灯火已阑珊”极目所见,白雪覆盖的万里长城宛如缟带蜿蜒于燕山山脉上,而城中的灯火早已稀疏。前一句是眺望远处,下一句是俯看城中。以“六街”与“万里”相对,以“灯火”与“长城”相对,以洁白的“缟带”与昏暗的“阑珊”相对,以寂寥与寒冷相对。空间的绵长与历史的印痕于此处交汇。这似乎只是眼前所见,然而“缟带”一词让人触目惊心。缟带原指用白色绢制成的大带,此处暗含缟素(即白色的丧服)意。大雪覆盖在长城上,竟犹如出殡时所用丧服。这联想充满寒意,也许正包含词人为南宋故国披麻戴孝之意。“缟带”一出,词意乃现。此时距离南宋灭亡,已经十二年了。
歇拍归于自身:“人立玉楼间。”词人眺望远处的身影成为这词结束的风景。从睡起到灯火阑珊,时辰过去,而她似乎一直都伫立于玉楼间,眺望如缟带般的长城。虽是一首小词,却也厚婉沉重。
汪元量曾以感伤的笔触记载了当日的送别:“水云留金台一纪,琴书相与无虚日。秋风天际,束书告行,此怀怆然。定知夜梦先过黄河也。一时同人,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分韵赋诗为赠。他时海上相逢,当各说神仙语。”(汪元量《宋旧宫人诗词》)金德淑虽未赋诗为赠,但也以小词为赆,将愁情寄寓在这首描写积雪、燕山、长城的词作中。
关于这首词,还有另外一则故事:“章丘李生至燕都,尝对月独歌曰:‘万里倦行役,秋来瘦几分。因看河北月,忽忆海东云。’夜静,闻邻妇有倚楼而泣者。明日访之,则宋宫人金德淑也。询李曰:‘客非昨暮悲歌人乎?’李曰:‘歌非已作,有同舟人自杭来,吟此句,故记之耳。’金泣曰:‘此亡宋昭仪王清惠所寄汪水云诗。当时吾辈数人皆有诗赠汪,因举其望《江南词》曰:春睡起,积雪满燕山。万里长城横缟素,六街灯火已阑珊。人立玉楼间。’后遂委身于李。”(《词苑丛谈·卷六》)假如果真如此,那也足以让人宽慰了。(黄阿莎)
九峰雪霁图 【元】 黄公望 故宫博物院藏
链接 臣为君服。按照古礼,臣应为君服三年之丧,宋袭旧制“以日易月”,朝臣皆二十七日除服。群臣丧服有三等:在京文武二品以上,布梁冠、直领大袖衫、布裙、裤、腰绖、竹杖,或布幞头、襕衫、布斜巾、绢衬服。五品以上无竹杖,余同二品以上,或幞头、襕衫。其余百官,布幞头、襕衫、腰绖而已。入局办公,并不易服。执竹杖官员奏事去杖。小祥去冠,大祥后着素纱软脚折上巾、黪公服、白鞓锡带。禫除毕,去黪公服,改常服,但仍用黑带、皂鞍鞯。祔庙毕,始纯用吉服。宗室出则常服,居家则衰麻丧服,依服属终丧。诸路府州军官吏,举哀成服,三日而除。沿边州镇,以金革从事,并不举哀。在京禁乐百日,在外一月。军人百姓皆素服,妇人不戴花钗,三日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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