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词·陈郁·念奴娇》翻译|原文|赏析|评点

诗词鉴赏《两宋词·陈郁·念奴娇》陈 郁

陈 郁

没巴没鼻^①，霎时间、做出漫天漫地。不论高低并上下，平白都教一例^②。鼓动滕六，招邀巽二^③，一任张威势。识他不破，只今道是祥瑞^④。

却恨鹅鸭池边，三更半夜，误了吴元济^⑤。东郭先生都不管^⑥，关上门儿稳睡。一夜东风，三竿暖日，万事随流水。东皇笑道^⑦，山河原是我底。

注释 ①没巴没鼻：没来由。②一例：一样。③滕六：雪神。巽(zhuàn)二：风神。范成大《正月六日风雪大作》：“滕六无端巽二痴，翻天作恶破春迟。”④祥瑞：指瑞雪兆丰年。⑤吴元济：唐宪宗时蔡州节度使。唐宪宗命大将李愬攻蔡州(今河南汝南)，夜半大雪，李愬命士兵惊动城边鹅鸭池中鹅鸭，引起一片鸣叫，将行军声掩盖住，从而攻下蔡州，捉住吴元济。⑥东郭先生：《初学记》卷二：“东郭先生……贫寒，衣履不完，行雪中，履有上无下，足尽践地。”⑦东皇：太阳神。

芦汀密雪图 【宋】 梁师闵 故宫博物院藏

鉴赏 这是一首奇特的咏雪诗。在中国传统诗词中，雪是洁净轻盈、瑞雪丰年的象征。然而在陈郁笔下，雪的形象被彻底颠覆，变成不讲道理、耀武扬威的怪物。这首词在南宋词史上的独特地位缘于它的两个特色：一是语言上倾向口语化，二是通篇采用暗喻的手法，词题是雪，词意是讽刺当朝宰相贾似道。

起笔写大雪纷飞，短时间内便成了一场漫天盖地的大雪。首两句暗喻贾似道升任右丞相后迅速采取措施、独揽朝政的行为。有词评家认为，起二句是以大雪忽临比喻贾似道入相一事。贾似道实际是在沿江、京湖和两淮地区做过八年的地方行政长官之后，才加同知枢密院事，进入执政行列。而且客观地说，在他出任地方官的八年中，为防御蒙古入侵，确实做出了一些成绩。所以“霎时间”所指的速度之快，并不是贾似道依靠夤缘入相的时间之快，而是指贾似道在拜相之后，马上开始采取措施，削弱外戚、宦官势力，笼络士人，控制学校，排斥异己，短时间内就排除了一切有可能与他抗衡的力量，完全控制了朝政与舆论。说大雪“做出漫天漫地”，即指他拜相后权势遮天。

“不论”二句，是指贾似道妒贤嫉能，从文臣到武将，他都不能容忍任何异己力量。《宋史》中记载，“凡台谏弹劾，诸司荐辟及京尹、畿漕一切事，不关白不敢行”。甚至直接出自皇帝旨意的内制，也需事先向贾似道“呈稿”，以获取认可。文天祥曾因不呈稿给贾似道而遭到弹劾。礼部侍郎李伯玉因不承认贾似道的拔擢，立即被出知地方。大雪降临，不论高低上下，都化作白茫茫一片，便是比喻这一点。

“滕六”和“巽二”是风雪大作的帮凶，而贾似道也有许多帮凶。贾似道喜爱谄媚之人，他先后任用了许多趋炎附势、卖身求荣的官员，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成为元军入侵时首先投降的官员。在贾似道的鼓动下，这些人诬陷忠良，搅乱朝政，加速了南宋的灭亡。大雪漫天飞舞，人人都“识他不破”，都道“瑞雪兆丰年”。这正与贾似道当年被认为功劳不可一世相似。理宗当年曾亲自作诗赐贾似道云：“凯书已奏三边捷，庙算全消万里尘。坐致太平今日事，中兴玉历喜环循。”这不正是“只今道是祥瑞”么?

下阕以历史故事的铺陈引入。李愬雪夜进攻吴元济，“雪”在这场战役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正是考虑大雪能掩盖行军声，李愬才选在这个夜晚进攻。而至元十一年(1274)元世祖下诏宣布南伐，为灭亡南宋发起最后总攻时，诏书声称元军所以南下，是因为贾似道拘留元朝信使郝经十余年。待度宗死后，元世祖又下檄文声讨贾似道“无君之罪”。这个说法虽然只是借口，但是从这个层面上看，贾似道也是宋元战争的导火索。“东郭先生”二句，有人认为指谏官。但如此不管大雪肆虐“关上门儿稳睡”，不是与宋度宗对贾似道的纵容和不问世事很相似么? 当时南宋社会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但度宗丝毫不管国事，“好击鞠无度”。正是由于他的“都不管”，才使得贾似道的擅权得以长久。“一夜东风”以下五句，表面上说大雪终将融化，暗喻贾似道之流终归失败。果不出所料，历仕理、度、恭三朝丞相，擅权达十五年之久的贾似道，在朝廷上下一致要求惩治他的呼声下，于德祐元年被贬为高州团练副使，途中被押送官郑虎臣锤杀。

这首词采用了当时的许多俗语，如“没巴没鼻”“关上门儿”等等，赋有民间歌谣的特色，在讽刺时弊方面，本词也有着民歌的辛辣直率，贬斥时政不留情面。(黄阿莎)

集评 元·刘一清：“贾似道当国日，陈藏一亦作咏雪词以讥之。”(《钱塘遗事》卷四)

无名氏：“藏一为贾似道所嫉，又为给事檄驳，归本贯，因雪赋以寓意。词语虽粗，然不平而鸣也。”(《古杭杂记诗集》卷一)

链接 宋代的经筵制度。宋代皇帝文化素养普遍较高，与经筵制度的创立与发展密切相关。太祖开宝八年(975)，始设崇政殿讲书，讲书场所称“说书所”。太宗朝，置侍读官。真宗朝，为尊重讲读官，以“翰林侍读学士”“翰林侍讲学士”为称。仁宗朝，改说书所为讲筵所，设在资善堂内，迩英阁或延义阁亦时被作为讲读之所。元丰改制，经筵讲读官不带“学士”之号，只称“侍读”“侍讲”。讲读时间，规定每年两期，上半年自二月至五月端午节为一期，下半年自八月至冬至为一期，逢单日轮官讲读一次。如遇皇帝军国政事十分繁忙则临时中止，得由三省取旨，择时改在内殿讲读。讲读的内容有经书、史书等种类，如《尚书》《周礼》《周易》《礼记》《春秋》《左传》《毛诗》《论语》《孟子》《孝经》《道德经》《汉书》《唐书》《三朝宝训》《祖宗圣政录》等。讲读官在讲解前，须把讲授要点写成讲义供进，让皇帝预先过目。太祖、太宗、真宗三朝讲官坐着讲;仁宗即位后，讲官先赐坐喝茶，然后撤座，站着讲读，讲毕，赐汤，退出。每书终篇，都有赏赐。讲读官待遇优厚，除每月享有寄禄官俸料钱外，另有职钱每月30贯，元丰八年(1085)又增职钱30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