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两宋词·晁补之·满庭芳》晁补之
晁补之
赴信日,舟中别次膺十二叔①
鸥起蘋中,鱼惊荷底,画船天上来时。 翠湾红渚,宛似武陵迷②。更晚青山更好,孤云带、远雨丝垂。清歌里,金尊未掩,谁使动分携③。竹林,高晋阮,阿咸潇散,犹愧风期④。便弃官终隐,钓叟苔矶。纵是冥鸿云外,应念我、垂翼低飞。新词好⑤、他年认取,天际片帆归。
注释 ①次膺:晁端礼,字次膺,晁补之从叔。②武陵迷:用陶渊明《桃花源诗序》:“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③分携:分手,离别。④“竹林”四句:借阮籍、阮咸叔侄来比喻晁端礼和自己,自谦不及晁端礼叔的风神超逸。阮籍,东晋名士,与嵇康等六位高士常宴集竹林,人称“竹林七贤”,七贤中阮籍、阮咸为叔侄。风期,品操风度。⑤新词:晁端礼当时有赠别词。
太液荷风图 【宋】 冯大有 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鉴赏 晁补之于绍圣四年(1097)坐党籍贬监处州盐酒税,因遭母丧奉柩还乡,至元符二年(1099)年服除,改监信州(今江西上饶)盐酒税,是年六月赴任所,时年四十七。本词当是乘舟赴任时,船上别从叔晁端礼之作。词中有“应念我、垂翼低飞”句,即是作者被贬远州的象征。
词的上阕写临别前舟中所见的家乡美景,以美景衬离愁更让人伤怀。首二句写从蘋中猛然惊起的白鸥和荷叶下碰触荷枝的游鱼,整个场景充满了动感。在这样一幅幽远清旷又充满自然生趣的画卷中,一艘华美的画船从水天一色的远方缓缓驰来,让人感觉仿佛从天上下来一般。接着画面的中心由画船转换到了身处船上的作者,以作者的眼光来看周围的景色。“翠湾红渚”写两岸的景致,色彩对比非常鲜明。“翠湾”是长满了绿草的水湾,“红渚”是开满了红花的水中小洲,一红一绿,美得让人炫目。于是作者仿佛有了当初武陵渔人进桃花源的感觉。陶渊明《桃花源记》写道:“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晁补之所描绘的这一场景,其美丽丝毫不减桃花源。“更晚”三句仍是作者的视角,但视野更加开阔,写到了远处的青山、白云和暮雨。“更晚青山更好”是词人独特的感悟,因为傍晚光线暗淡,山色朦胧,更显幽深,符合离别的心绪。“孤云”一句写潇潇暮雨,又倍添凄凉。接着作者的视线回到船上,临别的清歌伴着饯别的美酒,预示着分别的时候即将到来。
词的下阕转为抒情,以古往今来的名士、隐士作比,称誉晁端礼的风度,也以此来自解哀愁。“竹林”四句借阮籍、阮咸叔侄来比喻晁端礼和自己,自谦不及晁端礼叔的风神超逸(见本词注释④)。“便弃官终隐”二句则以“烟波钓徒”张志和比喻晁端礼,羡慕他“冥鸿云外”的自由生活。据《新唐书·张志和传》:志和,字子同,婺州金华人,肃宗时为左金吾录事参军,后坐事贬官,乃弃职隐遁江湖,自号“烟波钓徒”。有著名的《渔歌子》组词,写隐居生活的闲适,对后世影响极大。此时的晁端礼正因为忤上官而坐废家居,晁补之因此以张志和比之,既是赞誉也是宽慰。“应念我、垂翼低飞”则是写作者自己此时的境况,他先遭母丧,继贬远荒,正如大鸟“垂翼低飞”,很不得志。相比叔父的自在,心中自然充满欣羡。结句则把忧伤化为誓约,“天际片帆归”是他日后重新归隐故园的愿望,整首词也在这一丝亮色中结束。
全词上阕写景,下阕抒情,结构工稳而感慨深沉。作者能结合所赠之人与自己的独特身份与处境,巧妙地化用典故,显得典雅而含蓄,是一首传统而优秀的赠别词。(姚苏杰)
长江万里图(局部) 【宋】 佚名 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链接 宋人极重父母之丧。遭父母之丧,谓之丁忧,也称丁艰,细言之,遭父丧称“丁外艰”,遭母丧称“丁内艰”。宋制,父或母亡故,文官一般皆应解官服三年之丧,实际时间为27个月。如父母在短期内先后亡故,其解官持服的时间,宋初为54个月;天禧四年(1020)后,改为从后丧开始之日另外计算。武臣丁忧,如果不在边地任职,允许解官持服;否则只给假百日,另在大祥、小祥、禫、卒哭、朔望祭时,量给短假。有些官员贪于荣利,往往规避丁忧,则为舆论、法纪所不容。神宗时太子中允李定不为生母服丧,司马光斥为“禽兽之不如”。南宋时一大理寺丞不丁母忧,孝宗大怒,欲诛之,幸得高宗说情,才减为黥配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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