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峤
东风急,惜别花时手频执,罗帏愁独入。马嘶残雨春芜湿,倚门立。寄语薄情郎:粉香和泪泣。
伤春思别,早已是“花间”词的普遍描写题材,其表现手法似乎也渐趋程式化了:个别看来,虽不乏深婉柔曼之韵致,耐吟咏而多情味;然整体观照之下,便觉只属单层次的重复交迭,共同汇聚为一种类型风貌,却缺少充分成熟的独创性与自我审美意识。牛峤的这首小令,内容亦如上述,但选择两个日常生活场景,加以摹写比照,通过动作体达人物细微委曲的心态活动和情感变化,历历传神,就显得清新别致,超轶俗套。
首句直言“东风急”,说明它吹落红纷纷飘堕,已是春光迟暮时候;继叙“惜别”之情滋生,只略点手执花枝频频观看而不忍遽舍的细节,则一片珍重留连的深心密意即昭昭若见,于是她徘徊香径,“罗帏愁独入”。那为什么呢?是因着风急雨骤,眼看韶华凋残、生机尽逝,恐怕人的青春也同样短促吧;再顾视一己的形单影只,与恋人两地睽隔、徒然相思,不由得忧伤难禁而迟迟不肯安睡。这里的“愁”系起于“惜别花时”,更缘由“独”居而转为深沉浓重、难以排遗,所以,就不仅涵纳了春老花谢的自然意义,并兼有怨离叹别、不堪忍受孤独的人事内容。按,“罗帏”,薄丝制的帐帷,多悬于闺阁卧床上,用以防尘遮光。
下面转过笔势,描述盼归人而“倚门立”的境况:雨渐渐停了,可知佇候已久;举首眺望,但见春草暗泛翠光,犹带着湿意;耳边忽传来阵阵马嘶声,莫非是行人归来了吗?此刻的心绪异常复杂,是惊喜、怜爱,抑或夹杂有些许的怨嗔?一时也无从理清了,总之都脱口涌出,汇集成结拍那句话,“寄语薄情郎:粉香和泪泣”!你看看吧,泪水正伴和着粉香在脸颊上流呢!正由于这个特定画面,代替了千言万语,教满腔情怀毕现无遗,虽道不尽又能推想得到。
全篇前部分写伤春思别之苦,后部分述相会之情,而藉中间的“马嘶残雨春芜湿”一句作过渡,暗示了自“愁独入”至“倚门立”的时间流程,从而塑造出一个完整的人物形象,描写中兼有叙述,但贯注于其深层的,仍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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