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祯《真州绝句五首》原文|译文|注释|赏析

王士祯

江干多是钓人居，柳陌菱塘一带疏。

好是日斜风定后，半江红树卖鲈鱼。

《真州绝句》是一组描写真州景物、抒发诗人情怀的小诗。这里选析第四首。

真州，即今江苏仪征县，位于长江北岸，扬州西南。明清之际，为扬州去金陵(今南京市)的交通要道。城南沿江一带，风景幽美，过往船只常停泊于此。“扬州西去是真州，河水清清江水流。斜日估帆相次泊，笛声遥起暮江楼“(其一)。正是这清清江水，悠扬笛声，引发了王士祯浓郁的诗兴。

开头两句，诗人以明快而和谐的笔触描写岸上幽美清净的景物。“江干”即江岸;江边。“钓人”即渔民。“一带疏”指座落在江岸上柳陌菱塘间稀疏的房屋。渔民的生活环境是很美的：“柳陌菱塘”，春有绿，夏有荫，满溢生机。但最令人心驰神往的并不是这舒适的生活环境，而是渔家生活本身。“好是日斜风定后，半江红树卖鲈鱼。”风景如画，渔家的生活更充满诗情画意：风静了，夕阳洒在江边树上，晚霞染红了半个江面。渔民们泊船上岸，提着一天辛苦劳累打来的鲈鱼，散落在江边树下叫卖。“日斜风定”，是美静之景;“卖鲈鱼”，是活动之人;一动一静，互补互衬，视之悦目，听之悦耳，诗人的身心完全沉浸在这令人销魂的画境之中。难怪宗梅岑《读阮亭先生真州绝句漫作》诗说“板桥山色晚秋初，楚泽真州画不如。我爱新城诗句好，半江红树卖鲈鱼”。难怪江淮人士要把后两句写成图画(见《渔洋诗话》)。

“鲈鱼”在古诗文中是一个特定的意象，典出刘义庆《世说新语·识鉴篇》，说是张季鹰“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莼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所以，这首诗虽然写的是渔家生活，实际上王士祯也借这一描写、借“鲈鱼”这一意象不露痕迹地暗寓了自己的理想，那就是对和谐、安宁生活的向往和满足。王士祯少经丧乱，入清后，对仕途政治一直持冷漠态度。“虽在周行，时有灭景云栖之志，”“徒以祖父督课从事科举，弱冠从政，回翔中外，忽四十年，夙昔之愿纡郁未申，然未能须臾忘也“(《古欢录序》)。所以，他的诗中尤其是山水诗中多清远之作，(如《青山》、《江上》、《惠山下邹流绮过访》等)诗意含蓄在景物之中，诗人的感情则由诗境透出。王士祯论诗推重王维、孟浩然、韦应物、柳宗元一派，与他追求安宁、和谐而又充满生机的理想生活是紧紧相关的。

这首小诗，诗材得于直寻，所以色彩明快清丽，一如自然界的春景;诗人佇兴而发，所以写来自然，情真意切，能传江乡景物之神、钓人生活之韵;诗情画意，融为一体;诗的音节也自然流利，与全诗的境界、气氛十分融洽;不愧为王士祯七言绝句的代表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