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元稹是名震中唐的大诗人,他的作品在艺术上有得有失,故前人论其诗抑扬不一,抑之者说它淫艳轻浮,语言直露;扬之者却赞其艳而有骨,耐人咀嚼。平心而论,前一说如指元某些诗缺乏含蓄虽有道理,但以写爱情为淫艳,以语言通俗为直露,却未为知言;后一说虽不能概括整个元诗,但用以评价他的优秀之作,显然当之无愧。宋人洪迈说得好“白乐天《长恨歌》《上阳人歌》、元微之《连昌宫词》,道开元间宫禁事,最为深切矣;然微之有《行宫》一绝”,“语少意足,有无穷之味”(《容斋随笔》)。明人瞿佑也说:“乐天《长恨歌》,凡一百二十句,读者不厌其长;元微之《行宫》诗才四句,读者不觉其短,文章之妙也。”(《归田诗话》)诗短而意味无穷,确是《行宫》的一大特色。
经过安史之乱,唐代中衰,痛定思痛,举国上下,以有为之君到普通百姓都希望盛世再来,同时,人们也自然会感叹盛衰之变,而唐玄宗时代的开元之治和天宝末年之乱,恰成鲜明对比,诗人感时抚事,吟咏成篇,象水激奇石而涌起波浪溅起浪花,能使观者久久难忘。
元稹借玄宗时事写过三篇有名的诗:《代曲江老人百韵》、《行宫》、《连昌宫词》。三首诗有许多不同处。前一篇为排律,贞元十年作。它借长安“曲江老人”之口述说盛衰变化,诗多议论典故;后一篇为七言古诗,写于元和十二年。它通过连昌宫“宫边老人”之口讲李杨故事,反映了社会的治乱与诗人的愿望,是唐代脍炙人口的叙事诗;《行宫》诗写于元和四、五年间。其时元稹以监察御史分务东台,活动于洛阳。这里有包括玄宗在内的唐代帝王东巡时居住过的行宫——上阳宫。其地东接皇城,南临洛水,西滨谷水,北连御苑,风光宜人。玄宗时龙楼凤阁,烟柳繁华,歌舞升平,与元稹所见凄凉景象迥然不同,所以诗人在本诗一开头就感慨上阳宫的荒凉冷落和它的古旧。第二句“宫花寂寞红”仿佛又是一声叹息。诗人的笔触虽然着眼于上阳宫中的花开,而且渲染它的色彩鲜艳,但“红”字前冠以“寂寞”二字,顿时就产生出强烈的暗示,它使人想到宫花自开自落,想到花草凋零,缺少百花争艳。从第三句转入写人,写荒凉宫中被长期冷落的宫女。她们是玄宗时代历史的见证人,“花鸟使”选美时,她们入宫还是少女,而此时已是满头白发。中间的沧桑变化,个人的辛酸,不言自明。“闲坐说玄宗”一句既刻画了宫人的百无聊奈的生活,也给人留下了思索回味的余地。读者可以根据历史和生活经验,弛骋想象,从各个角度去补充她们“说玄宗”的内容。这样,小诗所创造的意境,所传达的情思和蕴含的言外之意,就使它产生了以少胜多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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