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尧章,号白石道人,饶州鄱阳(今江西鄱阳)人。少有文名,应试不第,因此一生转徙江湖,以布衣终老。他能诗工词,又是书法家、音乐家,为范成大、杨万里所推重。其作词重音律、尚工巧,又能自度曲,艺术造诣较高,开创了格律词派。有《白石道人诗集》、《白石道人歌曲》。
姜夔
笠泽茫茫雁影微,玉峰重叠护云衣。
长桥寂寞春寒夜,只有诗人一舸归。
南宋光宗绍熙二年(1191),姜夔到江苏苏州西南的石湖,拜访前辈诗人范成大,并应命谱制新声《暗香》、《疏影》以寄意。除夕之夜姜夔告别,于雪后踏上归途,回到自己寓居之地,即苕溪流经的浙江湖州。在途中就所见所感,吟成了七绝组诗十首,这就是其中的第七首。诗写归途所见之景,抒独归凄苦之情。此景此情,在组诗中堪称代表。所以,诗人在五年之后作《庆宫春》词时,回忆“那回归去,荡云雪,孤舟夜发”的情景,又一次在词前小序中提到了这一首诗。
笠泽就是太湖,苏舜钦《望太湖》“笠泽鲈肥人脍玉,洞庭柑熟客分金”可证。太湖“吐吸江海”(《吴郡续图经》),水浮云天,极其壮阔;但诗人缀以“茫茫”二字,便把笠泽的浩淼一笔盖尽,把雪夜的迷蒙淡然画出,使雪夜笠泽在遥望中呈现一片浑涵。在这浑涵迷蒙的天幕上,点点雁影,渐远渐微。首句既蕴含无穷韵味,又传达出浓重的怀归之意。次句写山。玉峰就是雪后山峰。玉峰重叠,一派雪后奇景,使读者如见其亭亭玉立之态,感受到它冰清玉洁之韵;而云衣卫护,则更显出玉峰的变幻缥缈,绰约多姿。以上两句,共写远望之景,笠泽迷蒙中见淡远,玉峰清丽中带迷蒙,整个画面既清丽又淡远,水迷山蒙,相映成趣。戈载在《七家词选》中说“白石之词,清气盘空”,这四个字移过来评这两句诗也十分确切。
后两句即景言情。三句写桥。长桥就是江苏吴江县东之垂虹桥,有七十二孔。垂虹卧波,本是途中胜景。但诗人却说“长桥寂寞”,这就使垂虹卧波的胜景,涂上了一层浓重的主观感伤色彩。这既切寒夜之境,又合独归之情,因而使诗人的怀归思绪在寂寞寒夜中更显浓烈。结句写船,以诗人一舸独归绾合全诗,既和首句微微雁影遥相呼应,雁回船归,形只影单;又和上句的春夜寂寂相互烘染,春寒夜寒,桥寂人寂。所以这最后一句,既传达出诗人孤独凄清心境,又绾结出作者强烈怀归之情。姜夔怀才不遇,终生不仕,作客天涯,飘流以终,这就形成他具有一种强烈的怀归心态。“又向吴淞作客归”(《除夜自石湖归苕溪》之五)、“满汀芳草不成归”(《杏花天》)、“一年灯火要人归”(《浣溪沙》),以及这首诗的结句,都可看到姜夔这种思归心态的衍射。由此可见,这个收束全诗的“归”字,正是诗人胸中耿耿难忘的一个情结,也是凝聚全诗情愫的一个焦点。
白石诗深得杨万里称赏,甚至说“尤(袤)、萧(德藻)、范(成大)、陆(游)四诗翁”之后,应该“更推白石作先锋”(见杨万里《进退格寄张功甫姜尧章》)。姜夔曾把这组诗寄给杨万里,诚斋十分赞赏,说“所寄十诗,有裁云缝月之妙思,敲金戛玉之奇声”(《文献通考》引直斋陈氏语)。这组诗,构思之妙,声律之奇,固其一端;但就这首诗而言,则更有深永意蕴。白石在其《诗说》中主张作诗要“有气象、韵度”,要“深远清苦”。这首诗,写笠泽,有迷蒙浑涵之气象;写玉峰,有清丽雅洁之韵度;写寒夜孤舟,最为“深远清苦”。可以说,这一切,才是无穷韵味之所在,诗情之所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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