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客至》原文|译文|注释|赏析

杜甫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

杜甫于上元二年(761)春，在成都草堂接待了来访的崔明府，即崔县令。为此，他写下了这首洋溢着浓郁生活气息的纪事诗。诗中坦露了他的诚朴性格和喜客心情。

诗的一、二两句先从户外的景色着笔，点明客人来访的时间、地点和来访前夕主人的心境。“舍南舍北皆春水”，把绿水缭绕、春意荡漾的环境表现得十分秀丽可爱。这就是临江近水的成都草堂。“皆”字暗示出春江水势涨溢的情景，给人以江波浩渺、茫茫一片之感。群鸥，在古人笔下常常是水边隐士的伴侣，“群鸥日日来”，点出环境清幽僻静，为作者的生活增添了隐逸的色彩。“但见”，含弦外之音：群鸥固然可爱，而见不到其他的来访者，不是也过于单调么!作者就这样寓情于景，表现了他在闲逸的江村中的寂寞之感。这就为贯串全诗的喜客心情，巧妙地作了铺垫。

颔联把笔触转向庭院，引出“客至”。作者采用与来客谈话的口吻，增强了宾主接谈的生活实感。上句说，长满花草的庭院小路，还没有因为迎客打扫过。下句说，一向紧闭的家门，今天才第一次为你崔明府打开。寂寞之中，佳客临门，一向闲适恬淡的主人不由得喜出望外。这两句，前后映衬，情韵深厚。前句不仅说客人不常来，还表明主人不轻意延客，今日“君”来，益见两人交情之深，使下文的酣畅欢快有了着落。后句的“今始为”又使前句之意显得更为超脱，补足了首联两句。

以上虚写客至，往下转入实写待客。作者舍弃了其他情节，专拈出最能显示宾主情份的生活场景，重笔浓墨，着意描画。“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使我们仿佛看到作者延客就餐，频频劝饮的情景，听到作者抱歉酒菜欠丰盛的话语：远离街市买东西不方便，菜肴很简单，买不起高贵的酒，只好用家酿的陈酒，请随便进用吧!原来唐人看重新酿的酒，故而以陈酒为下品。诗中的家常话语听来十分亲切，我们从中很容易感受到主人竭诚尽意的盛情和力不从心的歉仄，也可以体会到主客之间真诚相待的深情厚谊。字里行间充满了款曲相通的融洽气氛。

喜客之情到此似已写足。再从正面泛写欢悦的场面就会显得露而无味，然而诗人却自有妙笔，以“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作结。这两句对主询客意，招呼邻翁陪饮的描写，从侧面揭示出主客欢聚的高潮。“尽余杯”，表明席间已经酒过三巡，对饮方酣，进而要呼邻作陪，可见，宾主二人越喝酒意越浓，越喝兴致越高。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席间的热烈与欢快，伴着浓浓的酒香与深情，已把读者引入艺术的醉乡。

杜甫《宾至》、《有客》、《过客相寻》等诗中，都写到待客吃饭，但表情达意各不相同。在《宾至》中，作者对来客敬而远之，写到吃饭，只用“百年粗粝腐儒餐”一笔带过;在《有客》和《过客相寻》中说，“自锄稀菜甲，小摘为情亲”、“挂壁移筐果，呼儿问煮鱼”，表现出待客亲切，礼貌，但不够隆重、热烈，都只用一两句诗交待，而且没有提到饮酒。反转来再看《客至》中的待客描写，却不惜以半首诗的篇幅，具体展现了酒菜款待的场面，还出人料想地突出了邀邻助兴的细节，写得那样精采细腻，语态传神，表现了诚挚、真率的友情。这首诗，把门前景、家常话、身边情，编织成富有情趣的生活场景，以它浓郁的生活气息和人情味，显示出特有的光彩，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