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两晋南北朝诗歌·南北朝诗歌·南北朝文人诗歌·鲍照·璇闺玉墀上椒阁》鉴赏
璇闺玉墀上椒阁,文窗绣户垂绮幕。
中有一人字金兰,被服纤罗蕴芳藿。
春燕差池风散梅,开帏对影弄禽爵。
含歌揽涕恒抱愁,人生几时得为乐?
宁作野中之双凫,不愿云间之别鹤。
这是一首闺怨诗,是首完整的七言乐府诗,在《拟行路难》组诗中原列第三。在南朝时,统治阶级穷奢极侈,过着荒淫鲜耻生活,常常抢掠民间良女作为自己的婢妾。此诗中的“金兰”,就是其中的一个。鲍照这首诗就是为这些被损害的妇女倾诉怨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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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中通假字、疑难字较上首为多,而且不同版本的异文也不少,因此,首先加以疏理与说明。
璇闺、玉墀、椒阁——形容建筑的富丽和闺房的华美。璇,美石。闺,屋中小门。墀,台阶。这是说,用美石做成的闺门;用白玉砌成的台阶。阁,闺房。椒阁,即指用香椒涂抹其壁的房间,取其芳香。这些都是极言其建筑之华丽繁富。同后边所写的“文窗”、“绣户”、“绮幕”以及“纤罗被服”和“芳藿”等等,都说明这个家庭的富有和豪贵。
文窗、绣户——“文”,通“纹”,文窗,即指雕有花纹的窗櫺。“绣户”,妇女之居所。是说户饰华美,与“绣房”同。
金兰——诗中的主人公,是一个被贵族掠来的民间妇女。看来,虽非有夫之妇,但至少有了情人的闺女。诗人为什么以“金兰”命名自己诗中的主人公呢?据清人闻人倓的解释,“盖假设之辞”,是取《周易》之义。《易》有句云:“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嗅)如兰”。由此,可见作者取其名为“金兰”,暗示其为“已有主之妇”无疑。(详见《古诗笺》注)
含歌揽涕——含歌,欲歌而不发,想唱也唱不起来;揽涕,收敛起眼泪;揽,敛也。也可能已哭干了泪水,或者眼泪往肚子里流。
双凫、别鹤——这是一组对比之辞。双凫,一对野鸭,凫(fú)野生之鸭。别鹤,失去配偶之鹤。如蔡邕《琴赋》有句云:“别鹤东翔。”古人以鹤为贵鸟。这里,以两种贵贱不同的鸟儿作对比,是说宁愿贫贱而双栖,也不要富贵而独存。
下边再说说几个不同版本的异文:
垂绮幕——一作“垂罗幕”(毛校《鲍氏集》)。意即垂挂着有花纹的丝罗窗帘。绮,有花纹的丝织物。
蕴芳藿——一作“采芳藿(毛校本),但多数版本均以《玉台新咏》本的“蕴”,而不取“采”。从上下诗意看,似以“蕴”为好。蕴,藏也,引伸为“散发着”。芳藿,即藿香,发出芳香的草,古代富家妇女常用它。
弄禽爵——宋本《鲍氏集》、《古诗源》、《古诗笺》均用“春爵”,而不取《玉台新咏》本的“禽”。其实,两种用法,均可通。但是有的把“爵”训为“酒器”,则不通了。应说“爵”与“雀”通假才是。因为,这都是指上句所说的那“春燕”,而“雀”是泛指,并非特指“麻雀”。
恒抱愁——《玉台》用“不能言”,其他版本多作“恒抱愁”。“不能言”,不如“恒抱愁”来得深沉、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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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诗的大意,特作如下语译——
(一)
美石白玉砌成的散发着椒香的闺房,
雕花窗槅配以绮罗窗帘的挂张。
住在其中的女主人呵,名唤金兰;
精美的丝罗穿戴,全身还散发着清香!
(二)
窗外三两紫燕盘旋,东风催开了红梅,
金兰撩开帷幕,对着大好春光,
出神地赏玩着自由的春雀飞翔。
可是,想起这孤身独处的自己,
怎么不愁苦终身:想唱也唱不起来,更不敢纵泪汪汪!
这苦难的人何时得见人生的乐趣啊?
(三)
人们都重视高翔云霄的白鹤,
而瞧不起荒泽野鸭的悽怆;
但我哟,决不要富贵寡鹤的孤单,
偏偏牢记那双栖的野鸭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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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诗艺术上有四点特色,现以简语言之:
①完整的七言句型,为后世的七言歌行奠定了基础。
②打破了曹丕《燕歌行》句句押韵的格局,开始实行隔行用韵,使诗歌韵律更具错综变化。
③诗歌情调,既有凄楚,又不乏激愤;诗中文辞虽然瑰丽,而感情却奔放豪爽。
④诗歌谋篇布局,讲究曲折迂回,善于采用正反映衬、鲜明对比的手法,使诗歌摇曳多姿。略举几例:极写豪富来衬托其凄苦,富中苦,非贫乏苦,是苦中更苦;春燕浴春光、东风催梅开同深闺怨妾含歌揽涕对比,更显得金兰的“恒抱愁”之无比悲愤;用卑贱的双凫与高贵的别鹤对照,更显出金兰的高尚品格,表明了她对自由、对真正的爱情的强烈渴望,渴之又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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