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叉《冰柱》察古观今诗赏析

冰　柱

刘　叉①

师干久不息，农为兵兮民重嗟。

骚然县宇②，土崩水溃，畹中无熟谷，垅上无桑麻。

王春判序，百卉茁甲含葩。

有客避兵奔游僻，跋履险阨至三巴。

貂裘蒙茸已敝缕，鬓发蓬舥③。

雀惊鼠伏，宁遑安处，独卧旅舍无好梦，更堪走风沙！

天人一夜剪瑛琭，诘旦都成六出花。

南亩未盈尺，纤片乱舞空纷拏。

旋落旋逐朝暾化，檐间冰柱若削出交加。

或低或昂，小大莹洁，随势无等差。

始疑玉龙下界来人世，齐向茅檐布爪牙。

又疑汉高帝，西方来斩蛇。

人不识，谁为当风杖莫邪。

铿锵冰有韵，的玉无暇④。

不为四时雨，徒于道路成泥柤⑤。

不为九江浪，徒为汩没天之涯。

不为双井水，满瓯泛泛烹春茶。

不为中山浆，清新馥鼻盈百车。

不为池与沼，养鱼种芰成霪霪；

不为醴泉与甘露，使名异瑞世俗夸。

特禀朝沏气，洁然自许靡间其迩遐。

森然气结一千里，滴沥声沉十万家。

明也虽小，暗之大不可遮。

勿被曲瓦，直下不能抑群邪。

奈何时逼，不得时在我梦中，倏然漂去无余些⑥。

自是成毁任天理，天于此物岂宜有忒赊。

反令井蛙壁虫变容易，背人缩首竞呀呀。

我愿天子回造化，藏之韫椟玩之生光华。

【注释】

①刘叉，元和时人。少任侠，因酒杀人，亡命，会赦出，更折节读书，能为歌诗。闻韩愈接天下士，步归之，作《冰柱》、《雪车》二诗。《全唐诗》录诗二十七首。

②县宇：指全国。

③舥：连舟为桥。此处形容鬓发蓬乱。

④的：光亮鲜明貌。

⑤柤：木栏杆。

⑥些：少。

【赏评】

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曾在一首诗中写道：“老病身嗟诗力退，寒吟《冰柱》忆刘叉。”能得东坡如此激赏，刘叉此诗定有非凡之处。诗开首几句叙写干戈不息，民不聊生，万里萧条的悲怆景象。“畹中无熟谷，垅上无桑麻”二句最凄凉，无谷不能食，无桑不能衣，衣食无靠，民何以生？接下来诗人转而写“独卧旅舍无好梦”后亲眼所见的冰柱奇景，字字都是景，字字又都暗含着诗人的遭遇。天上神人一夜之间在千家万户的房檐上裁剪出莹洁如玉的冰柱，它是玉龙的爪牙，还是高祖的三尺剑？铿锵有韵而又的无暇。可这样好看的冰柱有什么用呢？既不能化作及时雨滋润田土，又不能化作九江浪怒涛拍岸！既不能化作双井水烹茶煮茗，又不能化作中山浆馥鼻醉人！既不能为池为沼养鱼种芰，又不能为泉为露夸美一时！它看来虽小，实际上却大得又遮不住，它负曲瓦却又不能斩群妖！到头来也只能孤芳自赏，臭美一时了。这是诗人以冰柱自喻之言，诗人徒具光华美质，而朝廷却抛之九霄云外，这不是朝廷之惜吗？最后诗人写冰柱消逝后的景象，并发出了“反令井蛙壁虫变容易，背人缩首竞呀呀”的人生感慨，面对这种小人在朝，贤人在野的状况，诗人希望皇上能把“冰柱”放在合适的位置，好让其大放光华！全诗奇谲奔放，确有非凡魅力，值得细细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