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龄《闺怨》抒情赠友离别诗赏析

闺　怨

王昌龄①

闺中少妇不曾愁，春日凝妆上翠楼②。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③。

【注释】

①王昌龄：见《送魏二》。

②不曾愁：又作“不知愁”。凝妆：盛妆。

③陌头：意谓大路上。觅封侯：指从军远征，谋求建功立业，封官受爵。

【赏评】

《牡丹亭》中杜丽娘去花园游赏时，春香赞美她“翠生生出落的裙衫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她便答道：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意思说，我天生就是这样爱美呀。这首诗中的“少妇”也这样，春日凝妆，打扮得“沉鱼落雁鸟惊喧”，登楼去欣赏一年新景。怎么这位主人公与其他闺怨题材诗歌中“自伯之东，首如飞蓬”的女子不同？回顾首句，原来她从不知道什么是忧愁！也许生于诗书簪缨之族、钟鸣鼎食之家，绮罗丛中娇养，长大了便在合适的年纪嫁给一个合心意的丈夫，过着“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幸福生活——直到此刻她登楼看到路上杨柳初发，才惊觉心中愁闷。那朦胧的绿意实在是好看的，尤其初春时候，让人觉得欢愉、清新。可是这个从来不知道忧愁的，爱美、爱游赏的女子面对它却生出另一番感受：深深的后悔。她后悔自己对功名浪漫的英雄式的崇拜，后悔曾经天真无他想地容许甚至鼓励丈夫去立功边塞求取功名；或者她根本不想要什么封诰，只因丈夫立意要“成一番事业”，便“深明大义”地放他远行了。那时她不知道在这春光骀荡的时候，有如许“良辰却无佳期”的失落苦恼。

后来宋人柳永填词《定风波》，后半阕云：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有人认为这词比较轻浮，其实只是娇俏活泼罢了。“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难道不是所有恋爱中少女的心声吗？也正是王诗中这句“悔教夫婿觅封侯”未说透的话。

【诗评选辑】

①明·顾璘《批点唐音》卷十三：宫情闺怨作者多矣，未有如此篇与《青楼曲》二首，雍容浑含，明白简易，真有雅音，绝句中之极品也。

②明·唐汝询《唐诗解》卷二十六：伤离者莫甚于从军，故唐人闺怨，大抵皆征妇之词也。知愁，则不复能“凝妆”矣；“凝妆”上楼，明其“不知愁”也。然一见“柳色”而生悔心，功名之望遥、离索之情亟也。虫鸣思觏，南国之正音；萱草痗心，东迁之变调。闺中之作，近体之《二南》欤？

③明·周珽、周敬《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卷五十二：因见柳色而念及夫婿，《卷耳》、《草虫》遗意，得之真乎！从来无人道得。

④清·黄生《唐诗摘钞》卷四：感时恨别，诗人之做多矣，此却以“不知愁”三字翻出后两句，语境一新，情思婉折。闺情之作，当推此首为第一。此绝句实具风雅遗音。

⑤清·吴瑞荣《唐诗笺要续编》卷七：触景怀人，精彩迸射，却自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