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周邦彦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清晨,叽叽喳喳的鸟儿欢快地呼唤着一个晴朗的白昼的到来。这是一个酷暑难熬的夏日,词人的心境并不象鸟儿那样欢畅。他点燃香木,借其沁人心脾的芳香,排遣这盛夏湿热的天气。词人偶抬望眼,向室外荷花塘看去:骄阳初升,昨夜的小雨在荷叶上残留的点点水珠,渐渐地被晒干了。团团荷叶清莹可爱,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摆动。这就是词的上片所写的场景。这看上去是极普通的景致,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含意,不过是写夏日酷暑,鸟雀欢鸣以及池塘荷花,表现了夏日的悠长和四周的寂静。可是,作者的情绪正是由这种白昼的漫长与环境的孤寂生发出来。
酷暑难消,词人不禁想起了遥远的故乡和亲人,离开家乡已经很久了,连何时背井离乡也已经记不清。这种空间上的遥远和时间上的久长,正是暗应了上片所写的悠长的白昼。“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词人旅泊汴京(长安,在这里代指京师),以太学生入都,献《汴都赋》而得到神宗赏识,但终究不能出将入相,实现自己的抱负,只是做个文学侍臣而已。久滞京师,举目无亲,难免暗生乡关之思。一个“旅”字,点明了作者独居京城,门庭冷落的情形,暗应了上片所写鸟雀鸣晴,侵晓檐语的孤寂的环境。结句“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深化了全词的意境。词人不说思乡念友,反说渔郎是否还记得当年荡舟荷塘的情景。可是,现在只能梦中才能回到那迷人的境界。不说相思而思已深,不言相念而念已切。结合上片写景,可以看出,正是窗外那清圆的荷叶、映日的荷花、“——风荷举”的动人景致,勾起了词人这种种的回忆和相思。全词至此浑然一体,愈显得玲珑剔透,作者方悟出上片句句写景,皆为下片之句句言情。似乎没有什么特殊含意的写景,正是词人别有深意和匠心之所在。周济在评这首词时说:“上阙,若有意,若无意,使人神眩。”(《宋四家词选》)词人正是在这种有意无意之中,把读者引入一个诗的境界。周邦彦的词,素以典雅精工著称,其实,词人那精巧的构思,本身就是一首韵味无穷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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