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双双入菜花,日长无客到田家。
鸡飞过篱犬吠窦,知有行商来买茶。
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季,阳和扇气,播厥之始,乃农耕之要月;春天,“阳春召我以烟景”,诗人感物,联类不穷,可抒写者亦最多。以故,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特于春季又分为“春日”、“晚春”二时,各以十二绝纪之,加倍于其他三季。
这诗首句“蝴蝶双双入菜花”,即写晚春景象。清明、谷雨时节,油菜花开得正浓,呈现出一片金黄;其间时有双双蝴蝶,翩翩飞舞,且渐渐融入菜花之中,以至蝶、花难辨。此句着一“入”字,状蝶花融洽,春光明媚,烘托农家安谧宁静的环境气氛,颇具传神写照之妙。范诗他处也写蝴蝶,如“日长篱落无人过,惟有蜻蜓蛱蝶飞”(《夏日田园杂兴》),“桑叶露枝蚕向老,菜花成荚蝶犹来”(《夏日》);但这些蝴蝶的活动,分明是初夏时光,与晚春风光有别,可见诗人缘情体物之精微。次句承上,点明村庄的一派寂静: “日长无客到田家。” “无客”说明恰值春忙季节,“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翁卷《乡村四月》),男女老少都忙春播春种,投入紧张的劳动中,村坊间没有客人或闲人往来,才显得日长人静,周遭沉入了一片宁谧之中。
三、四两句又突起波澜,一阵鸡飞狗叫的喧闹,顿时打破了这田家的宁静。何以如此?原来村坊中来了行商,他们串门走户,吓得鸡飞狗叫。“狗窦”,狗出入的洞。这两句的写法也和前两句一样,先写结果,后写原因;只是前者暗示出因果关系,后两句中间以“知有”二字相衔接,因果关系更为显明。
从整首诗来看,前后又是互相映衬、互为因果的。正因为“无客到田家”,村坊寂静,所以行商一来才会惊动得鸡犬不宁;这恰如“鸟鸣山更幽”,鸡飞狗叫之声,反衬得村庄格外宁静。从这一幅动静相生相映、有声有色、恬静而又充满生机活力的农村风俗画中,我们还可想象到四野无闲人的春忙景象,感受到农民紧张劳动的气氛。这诗的妙处,正在以动衬静、以静显忙、以实写虚,从寻常的事物中发掘出了诗之美。
且如农桑樵牧之诗,当以《毛诗·豳风》及石湖《田园杂兴》比熟看,梦中亦解得诗,方有意思长益。其次《鹤林玉露》中所拈出《渔樵农圃》十绝句,亦不可不读。(〔宋〕吴沆《环溪诗话》卷下)
右范文穆《田园杂兴绝句六十首》。公好纪事,帅广右有《桂海虞衡志》,帅蜀有《吴船录》,此盖罢金陵阃,以大资领洞霄宫归隐石湖时作。即诗无论竹枝、鹧鸪家言,已曲尽吴中农圃故事矣;书法出入眉山、豫章间,有米颠笔,圆熟遒丽,生意郁然,真足二绝。余不敏,何敢望公,然视公挂冠,幸尚少息黔补劓之暇,安知不能为公增一段吴语耶!因识其末以俟。(王世贞《范文穆吴中田园杂兴一卷》)
方岳《深雪偶谈》曰: “石湖田园杂诗,验物切近,但太凭力气,于唐人之藩尚窘步焉。”范石湖《四时田园杂兴》诗,于陶、柳、王、储之外,别设樊篱。王载南评曰: “纤悉毕登,鄙俚尽录,曲尽田家况味。”知言哉! ( 〔清〕宋长白《柳亭诗话》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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