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船瓜洲·王安石》原文与赏析

王安石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这是作者路过瓜洲，怀念金陵(今南京市)住所的诗。参照王安石《与宝觉宿龙华院三绝句》看，这首诗是他第一次辞去宰相职务后南归时所作(也有人认为是王安石第二次拜相后奉诏进京时作的)。

一、二两句是说，乘船回到瓜洲，距对面的京口只隔一水，距钟山也只隔几重山，家乡就要到了。京口即现在江苏省镇江市，在长江南岸。瓜洲在长江的北岸，扬州市南，与京口隔江相对。钟山即南京市的紫金山。王安石从少年时起就移家在南京的紫金山，这是王安石读书、出宦的地方。第一句写实景，第二句是想象。“钟山只隔数重山”，表明诗人的思绪正在鼓翼而飞。这两句诗一连报了三个地名：京口、瓜洲、钟山，说它们之间相隔只有“一水间”、“数重山”，象一闪而过的快速镜头，准确地叙述了作者的南归走向，又轻巧地抒发了诗人思念家乡的急迫心情。王安石写诗宗法杜甫，这里有杜甫《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中“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句法的影子。

第三句“春风又绿江南岸”，诗人的视线又拉回到近处。他站在泊船的瓜洲岸上，遥望长江对岸，只觉春风正吹拂大地，于是便想到此时的江南当已一派葱绿，生机盎然了。于是，禁不住地从内心深处发出呼唤：“明月何时照我还”。上一句还是一派明朗的春色，这一句何以有了“明月”?从紧接的“何时”看，显然不是指此时天色已晚，皓月初上。这里的“明月”，可以作三层含义理解：一、自古以来，见月与思乡总是联系在一起的，如李白的“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在一层朦胧、迷茫的月光下，外地游子总难免撩起思乡之情。二、诗人离乡已日久，思家心切，此番归来，恨不得日夜兼程，在明月陪伴下赶回钟山下的家园。三、如果联系到王安石一生矢志变法的抱负，以及这次被迫罢相来看，可以认为，这是诗人的一种暗喻：明里为表思乡之情，暗寓盼望再度回朝执政的心情。“明月”就不是指自然客体的月亮，而是喻明智的君王了。

王安石这首诗广为传诵。其第三句“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字，据洪迈《容斋续笔》记载，王安石曾在草稿上改动了十几次，改为“过”、“入”、“满”等字，最后才选定这个“绿”字。这一句于是成了王安石注重炼字、讲究修辞、写作态度认真的著名例子。从欣赏角度看，这个本来是形容词的“绿”字，在这句诗里用作动词，特别富有表现力： “绿”本来是春风吹过之后产生的奇妙的效果，现在把这个效果提上前来，与春风的流动过程糅合在一起，从而把看不见的春风转移成色彩鲜明的视觉形象。春风有了神采，诗思也蕴含深沉得多了。

王荆公绝句云……吴中士人藏其草，初云： “又到江南岸”，圈去“到”字，注曰“不好”，改为“过”，复圈去而改为“入”，旋改为“满”，凡如是十许字，始定为“绿”。(洪迈《容斋续笔》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