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源《阳朔舟行(二首)》原文与赏析
魏源
半天青是石,石势尽成峰。
山与水争怒,天为地所舂。
四围争相背,岭外忽芙蓉。
中夜前泷吼①,如闻濑下軿②。
百里榕成海,千年桂作窝。
地高天逼近,人少石奇多。
可惜梭舟驶,兼之客梦蹉。
不知深雾里,无限好峰过。
桂林山水甲天下,古今中外的游人墨客,无不为之倾倒。陈毅《游桂林》诗说:“愿作桂林人,不愿作神仙。”足见桂林山水之魅力。从桂林水行至阳朔,沿江约百里许,更是碧波如带,奇峰林立,千姿百态,令人叹为观止,故有“百里画廊”之美称。
魏源《阳朔舟行》,正是舟行“百里画廊”的深情描绘。诗人运用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艺术手法,寓情于景,情景交融,既写活了桂林山水的奇美,更表现出诗人激荡的心情。
诗一开始,兜头而来的是“半天青是石”,横空出世,以夸张的笔法,如千钧之力量,统摄全诗,首先给人以“奇”之感。“半天”二字,把漓江两岸秀峰叠翠络绎如屏风,云崖绝壁似断还连,波澜壮阔的山的画卷展现在读者面前。而“青”字,则给这“半天”之“石”着色添彩,用陈毅的诗句来形容,那便是“大野青不断,入窗秀可餐(《游桂林》)。第二句,“石势尽成峰”,进一步形容山之挺拨,峻秀,直刺苍穹,如碧玉,似螺髻,青翠玲珑。
遥岑远目,神驰天外,自然引起无数遐想,联翩浮思。诗人通过丰富的联想,艺术的夸张,便写出了诗的颔联和颈联。
颔联:“山与水争怒,天为地所舂。”魏源在当时是个新潮人物,他与龚自珍同是中国近代史上进步的思想家,人称“龚魏”。他从新的角度来观赏桂林山水,便能突破时间、空间的限制,把这美丽的山水人情化、人格化。“怒”是具有强烈感情色彩的字眼,是奋发的描写,是强力的象征,这就把原是静态的山水写活了。从而使读者在这一艺术形象中捕捉到比它所直接表现的内容要多得多的蕴意,获得更多的美的享受。对句用一“舂”字,这是大幅度动态的描写,描绘出天之阔,山之高。山可以直捣苍穹,气魄之大,想象之奇特,皆前人所无,从而深化了主题。
颈联:“四围争相背,岭外忽芙蓉。”与颔联相比,形成一动一静,一张一驰,极尽曲折之妙。颔联是振奋精神,激荡人心的描绘,是当时社会矛盾尖锐、阶级斗争复杂的清末现实的投影。这一联则是优美、温静的抒情,船在前进,山在往后移,镜头在推移,忽然出现奇迹,一座座山峰都像一朵朵秀丽的出水绿芙蓉,把读者带进一个无比美好的诗的意境,强化了艺术感染力。而桂林山水的奇美,也就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尾联:“中夜前泷吼, 如闻濑下軿。”时间是由白天进入夜晚, 诗人的感受是由视觉转为听觉,诗便由有色的渲染到有声的描绘,于是,一幅舟行观赏山水的画图,便如此有声有色地凸现在读者面前,留下无限深思,让读者去细细品味。
魏源《阳朔舟行》第二首与第一首是有连续性的。在第一首诗中,作者着力刻画桂林山水青翠宜人,并融情于景,别有深意。在第二首诗中,作者还是在桂林山青水秀的大背景中抓住桂林的特景: 榕多、桂茂、峰秀、石奇,来描绘。
诗的第一联:“百里榕成海,千年桂作窝。”“百里”,从空间上描绘离江岸的寥阔;“千年”,从时间上形容桂林城的悠久。而生长在这广阔的天地间,绵邈的历史长河上的“榕”和“桂”,成了“海”,作了“窝”,便具有了使人信服的广阔背景和增强了艺术感染力。
颔联:“天高地逼近,人少石奇多。”山高峰秀,直逼云海,便显得天更逼近了; 人少石奇,突出了幽静、清新。与一二句的“榕”、“桂”相映成趣,使桂林的四奇: 峰秀、水清、榕多、桂茂,谐合于一个画面中,给人以色彩绚丽,桂香袭人的感觉,堪称妙绝。
颈联:“可惜梭舟驶,兼之客梦蹉。”人在画图中,正赏之不尽,赞之不绝,奈何轻舟如梭,瞬息飞驶,许多美景还来不及欣赏,况是“客梦”之蹉跎。作者无限惋惜的思想,溢于言外。而从中更透露出了桂林山水之令人留连忘返。
尾联:“不知深雾里,无限好峰过。”“不知”二字,充满嗟叹和惋惜;“无限”,是赞赏,是夸张,也是开头“百里”、千年”的回应。
把第一首和第二首联合起来读,桂林山水的风貌,桂林城的榕桂,就都显现在读者面前,供人欣赏,令人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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