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瑛《度海都河冰桥》原文与赏析
和瑛
天造舆梁稳,春冰迨未开。
马腾银汉上,人驾玉虹来。
濡尾狐犹听,潜波鱼尚猜。
两骖忙叱驭,快似辗轻雷。
海都河,俗称通天河,今名开都河,在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天山中部焉耆盆地。源出阿明山,上源有大尤勒都斯河及小尤勒都斯河,在焉耆回族自治县西汇合称开都河,河面宽处几达200米,向东南流注博斯腾湖。和瑛赴叶尔羌,途经此河,时清嘉庆九年 (1804) 正月二十八日,已是雨水节令。
渡河,本是件平常事,但和瑛却涉笔成趣,把渡海都河描述得妙趣横生,令人赏玩难已。
诗题即见匠心,乍读,就使好奇的读者产生一个疑问: 何谓“冰桥”?并想尽快从诗中找出答案。但谜并不难解。
“天造舆梁稳”。“舆梁”,语出《孟子·离娄下》“十二月,舆梁成”。本诗中的“舆梁”是“天造”,显然指冰封的河面,也就是诗题的“冰桥”。但这句诗又使读者产生了第二个疑问,即“稳”字。春天,本是冰解雪消之时,尽管新疆南疆地区的早春仍较内地为冷,“春冰迨未开”,但毕竟将入仲春,已是风和嫩绿的季节,“冰”真的“未开”、“桥”真的那么“稳”吗?
“马腾银汉上,人驾玉虹来。”作者以两个夸张的比喻——“银汉”、“玉虹”,写出了冰封的海都河面瑰丽辽阔的壮观景象,这就使读者很容易认为“马腾”、“人驾”是在写两岸来往的人马渡冰时欢腾奔放的热闹场面和潇洒飘逸的行姿。但细细揣摸,就会发现,作者在这里实际上是在强调马和人过冰桥的“快”。人马过冰时,为防滑倒,一般来说速度都比较慢。但此时,人在冰上却快速移动,而马居然在冰上“腾”,显然是受到主人的催赶。人马的“反常”行动,是因为什么呢?这样,诗中第二个问题尚未解决,又产生了第三个疑问。
“濡尾狐犹听”。濡尾,沾湿尾巴。相传狐性谨慎,冬日必听冰下无流水声才过河,所以冬日车马渡河,必等狐行乃敢渡。现在,狐狸长时间伏听,以致卧化了身下冰面,沾湿了尾巴,显然,它已隐约听到了冰下融化的流水声,难以断定冰桥是否还能渡过。不光是狐狸,“潜波鱼尚猜”,连鱼也猜测,冰面已薄,车舆还敢过吗?但当地人民此时却不蹈常袭故了,他们从狐疑中断定,冰虽开始融化,但如果尽快通过,就可完全避免危险。读到这儿,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前面的几处疑问,并非作者不加考虑,信手写来,以致矛盾百出,而是故设机关,令人仔细推敲,体会匠心。虽说是故设机关,但诗的承接却又巧妙自然,如果站在作者的角度设身处地地想一下,那么开头四句不又是作者初到河边,对其所见还不明就里时就强作解人的“真实”描述吗?
结尾二句,是写作者渡冰桥的情况。作者知道了渡春冰的危险后,并没有畏葸不前,而是运用新学到的方法,“两骖忙叱驭,快似辗轻雷”。两骖,是指一车三马中的两旁两匹马。过冰桥时,驭手叱赶着马,虽然有些手忙脚乱,心里还有点紧张,但终于使车轻快地渡过了冰桥。
读完全诗,我们不能不说这是一首别具一格的好诗。在结构上,全诗紧扣题目写“度海都河冰桥”的过程,层次分明,其中虽设疑解谜,却承转自然。在语言上,幽默风趣,特别是反话正说,却又不露声色。渡春冰,从实质上说,是新疆人民同自然界的一种斗争,带有相当的危险性,但作者却故作糊涂,把冰河写得那么瑰丽,把人马渡河写得那么轻松自在,那么赏心悦目。尤其是最后一句,写自己过冰桥的情景:“快似辗轻雷”,以到春冰上欣赏到轻雷妙音的满足口吻,表现出战胜海都冰桥后的愉快心情,使诗更加显得情趣盎然。特别值得指出的是诗人在选材上的独具慧眼。渡春冰,本是新疆常见而内地不常有的一个情景,多少年来当地人民已习以为常,恬不为怪了。但此事一经和瑛写出,就显得很有生活情趣,不仅描绘出浓郁的地方色彩,还蕴含着“事在人为”、“人定胜天”的深刻哲理,使读者在欢乐气氛的感染中受到启迪和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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