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兴宗写真咏》题画诗赏析

王维

画君年少时，如今君已老。

今时新识人，知君旧时好。

王维(701—761)，唐代诗人、画家。字摩诘，蒲州(今山西永济西)人。唐玄宗开元九年(721)进士及第，初仕大乐丞，历右拾遗、监察御史、库部郎中、吏部郎中，迁给事中。天宝末，为乱军所擒，服药称疾，被拘于洛阳菩提寺，有感而赋《菩提寺禁裴迪来相看说逆贼等凝碧池上作音乐供奉人等举声便一时泪下私成口号诵示裴迪》诗。安史乱平，被赦宥。乾元中，迁太子中庶子、中书舍人，上元间，官至尚书右丞，人称“王右丞”。上元二年(761)病逝。有《王右丞集》传世。王维工诗，通晓音律，善书法，又是山水画家。王维创渲淡的破墨法，笔墨宛丽，气韵高清， “思致高远，出于天性” (《图绘宝鉴》)。朱景玄评他的绘画成就，说： “山水松石，并居妙上品。” (《唐朝名画录》)他也自称“宿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 (《偶然作》)。

崔兴宗是王维的内弟，他们既是至亲，又是志同道合的好友，过往甚密，感情极深。王维也善画人物，元代汤垕《画鉴》： “王右丞维工人物山水，笔意清润”。他年轻时代曾为崔兴宗画过像，本诗便是题咏这幅“写真”的。

诗的首二句，交代了画作这幅“写真”和写作这首题画诗的时间。 “画君年少时”，王维与崔兴宗年岁相当，为兴宗写真时，王维亦当“年少时”。 “如今”，指写作题画诗的时间，现在你已老，我也老。两句诗，表现了一代人的生活历程，有数十年的时间跨度，也包孕着兼至亲好友于一身的王、崔之间深厚的情谊。他们的情谊，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增进，逐步地深化。

诗的第三句，笔锋一转，写到“今时新识人”。新识人，泛指近时交结认识的人。这句诗，字面上并没有表现出褒贬的意义，然而，当它起着铺垫作用，反衬第四句“知君旧时好”的时候，读者才领悟出它的真实含意。原来，王维与“新识人”交结后，发现世风日下，人情薄如纸，远远不如故人旧友的情意深长，所以他深有感慨地写出“知君旧时好”的诗句来。 “旧时好”，既指“写真”上崔兴宗韶华正盛、容光焕发的外美，又指蕴含于崔兴宗心里的纯朴真挚的内美。这种深蕴的诗意，画面上难以表达，因此，本诗便发挥了申明画外寓意的艺术功能。

这首诗，明白如话，质朴无华，不假修饰，笔到情到，有着悠远不尽的情致。全诗咏崔兴宗淳美的情性，咏诗人与崔兴宗数十年的友谊，又发出世情硗薄的感叹，托画寄慨，申明画意，开出后代题画诗的无数法门。

苏轼工诗善画，诗画艺术都有着极高深的造诣，他凭着自己敏锐的艺术眼光，从古代诗人中体识和发现了王维能融通诗画艺术的特殊贡献，因而发表了一段著名的评论： “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东坡题跋·书摩诘蓝田烟雨图》)可惜王维的画没有流传下来，他也很少写题画诗，我们难以从他的绘画作品中直接考察“诗中有画”的艺术境界，这是我国文化史上一个难以弥补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