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试观兰亭图》题画诗赏析

李频

往会人何处^①?遗踪事可观。

林亭今日在，草木古春残^②。

笔想吟中驻，杯疑饮后干。

向青穿峻岭^③，当白认回湍。

月影窗间夜，湖光枕上寒。

不知诗酒客，谁更慕前欢^④?

【注释】

①往会：昔日王羲之等人的兰亭盛会。②古春：画面上的春色还停留在永和九年，故云。③穿：穿越。④前欢：欢乐的前人，指欢聚兰亭的晋代前贤。

【评说】

本诗选自陈邦彦《历代题画诗类》卷三二、《全唐诗》卷五八九。

李频(?—876)，唐代诗人，字德新，睦州寿昌(今属浙江)人。他早年远道从姚合学诗，姚很称赏他的诗才，将女儿嫁给他。大中八年(854)进士及第，授校书郎，历仕武功令、都官员外郎、建州刺史，唐僖宗乾符三年(876)，死于任所。李频重苦吟，长于律绝，工于雕琢，受刘长卿、姚合影响很深，于直朴中寓工巧。有《梨岳集》传世。

这幅《兰亭图》的作者是谁?无法确知。

唐代科举制度规定，应试举子先要参加州府考试，叫做“府试”，然后由州府选送优秀举子人京赴礼部试，成绩优异者，成为及第进士。府试内容有诗、赋，一般要写五言律诗十二句，即一首六韵排律诗，称为“试帖诗”。府试诗的题目多种多样，李频应试那年，适逢考官别出心裁，出示一幅《兰亭图》，命举子赋诗一首。本诗便是李频参加府试时写成的题咏《兰亭图》的试帖诗。

试帖诗受到形式的限制，容易流于呆板。李频充分发挥自己的诗才，这首诗写得诗情宛转，是同类诗作中较好的一篇。诗分三个层次。首联点题。《兰亭图》，以王羲之等人的兰亭盛会为题材，描绘兰亭周边的山水风物和文人雅集欢聚。王羲之等前贤早已不在人世，故曰：“人何处”，凭着这幅画，人们还能看到他们的“遗踪”。首联紧扣题目，写尽题意。

中间四联，描写画面景色、人物以及观画时的环境氛围。“林亭”一联，写画上兰亭，依然历历在目，草木茂盛，春事已残。“笔想”一联，写画上诸贤停笔吟想，尽饮杯中酒。绘画作品的形象，处于静止状态，题画诗人却用一个“想”字、一个“疑”字，化静为动，摹写兰亭诸贤挥毫赋诗、举杯畅饮的动态和神情，表现王羲之《兰亭集序》文中“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的意境。“向青”一联，描写画面上兰亭周围的山水。穿越青色的峻岭，在茂林中辨认白色的溪流，画家正是依据“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兰亭集序》)的文意画成的。画家将文意转换成画境，诗人又将画境美转换成诗艺美，生动地体现出文、诗、画意的相互转换、不同文学艺术样式相互融通的道理。“月影”一联，诗人陶醉于艺术美的审视和享受之中，竟然不觉夜之已至，他推窗远望，见到月色映照湖水，湖光扑入室内，使枕席亦为之生寒意。诗句表面写观画环境，实际上透过一层，写出画幅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生动、形象地表现出《兰亭图》的艺术效果。

最后一联写观画感想。“诗酒客”，指当今世人;前欢，指欢聚兰亭的晋代前贤。诗人既表现出自己对前贤风流韵事的向往，也慨叹当今世人已不再有此雅兴，言外微含讽意，真有世风不古之慨。李频这首诗有韵味、有意境、有寄慨，诚为试帖诗中的佼佼者，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