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十五》题画诗赏析

绍京破产求神迹，博得书名千载传。

楷法寥寥人共赏， 《灵飞六甲》写真诠。

论书诗的第一句就颇有吸引力： “绍京破产求神迹”。绍京，即钟绍京，初唐书法家。字可大，虔州赣(今江西赣州)人。历任中书令、户部尚书、太子詹事等，年八十余而卒。工楷书，尤擅小楷。神迹，神妙的书迹。据《新唐书》本传载，钟绍京家藏二王乃至褚遂良等真迹数十百卷。与钟绍京可说是同时代的张怀瓘，在《书估》中对其嗜书之癖更有具体的叙述：

近日有钟尚书绍京，亦为好事，不惜大费，破产求书。计用数百万贯钱，唯市得右军书五纸……

其后，窦臮《述书赋》注也说钟绍京“聚宝捐金，川流海纳”。可见这一破产求书、捐金聚宝的事迹，当时曾广为流传。张丑论钟绍京，首先撷出这一美谈，是能引人入胜的。

正因为钟绍京粪土黄金，珠玉神迹，再加以勤奋研习，其书艺必然与日俱进，终于如张丑所说： “博得书名千载传。”他不但在当时就颇为有名，如武则天时的宫殿之榜、明堂之额、九鼎之铭，皆为他所书，而且在历史上评价也颇高。宋曾巩《元丰类稿》评其书“字画妍媚，遒劲有法，诚少与为比”。米芾《书史》也说他所书《千字文》 “笔势圆劲”。直至清代的包世臣，还在《艺舟双楫》中说： “钟绍京如新莺矜百啭之声”。从唐以来一千余年的评价中，还可窥见钟绍京一以贯之的独特的书艺风格。

“楷法寥寥人共赏”。这首先是突出了他精通楷法笔势。明丰坊在《书诀》中，就把钟绍京置于钟、王以来知书艺笔势者之列。但是，他的楷书传至明代已寥寥无几，只有传本墨迹《转轮王经》、中楷《升仙太子碑阴题记》等。即如其代表作《灵飞经》，是否钟绍京所书尚有争议。

《灵飞经》，道教经名，全称《上清琼宫灵飞六甲左右上符》、 《上清琼宫灵飞六甲箓》，共两种。小楷《灵飞经》为二者之节录，无款，署“开元廿六年(738)二月”。此小楷刻帖见《渤海藏真帖》、 《滋蕙堂帖》等。据《柳庵集》载，明初真迹曾归永乐进士王直，后归海宁陈氏，始以之入石。元袁榷、明董其昌皆以为钟绍京书;清王澍、钱泳则以为唐经生书。张丑当然是与袁、董持同一观点的。

《灵飞经》为中国书法史上的小楷典范之作，一般认为系钟绍京应科举而书。此帖有唐人风度，又体现了二王风范，笔法精劲，字形端丽，运毫柔润，意态含蓄，起止不见露锋，且结体稍扁，主笔分明，整体风格妩媚恬逸，秾纤得中，为临习小楷的理想范本。明代书法家董其昌珍爱此帖，并评曰： “绍京书《遁甲神经》，笔法精妙，回腕藏锋，得子敬神髓，赵文敏正书实祖之。”这同时是指出了它的来龙去脉。历史地看，唐代的《灵飞经》，上承东晋二王特别是王献之(即子敬，例如其《洛神赋十三行》)的笔意风韵，又下开元代赵文敏即赵孟頫楷书先路，明董其昌也深受其影响，其间一脉相承的关系是明显的。所以张丑说钟绍京所传楷帖虽寥寥无几，但为人们所共赏，尤其是值得赞赏的是“《灵飞六甲》写真诠”。真诠，即真谛、精义。钟绍京的代表作《灵飞经》，写出了该经的精义，风神最佳，这就是本诗的落脚点。

张丑这首论书诗，突出地论赞了书法历史上为人所忽视的小楷书家，这也是别具只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