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昉画美人歌》题画诗赏析

苏辙

深宫美人百不知，饮酒食肉事游嬉。

弹丝吹竹舞罗衣，曲终对镜理鬓眉。

岌然高髻玉钗垂^①，双鬟窈窕萼叶微。

宛转踯躅从婴儿，倚楹俯槛皆有姿。

拥扇执拂知从谁，瘦者飞燕肥玉妃^②。

俯仰向背乐且悲，九重深远安得窥^③?

周生执笔心坐驰，流传人间眩心脾。

飞琼小玉云雾帏，长风吹开忽见之。

梦魂清夜那复追，老人衰朽百事非。

展卷一笑亦胡为? 持付少年良所宜。

【注释】

①岌然：高耸貌。②“瘦者”句：指汉成帝之后赵飞燕和唐玄宗之妃杨玉环，二人一瘦削一丰满，有“燕瘦环肥”之说。③九重：指宫禁，极言其深远。宋玉《九辩》：“岂不郁陶而思君兮，君之门以九重。”

【评说】

本诗选自苏辙《栾城集》卷一四、厉鹗《宋诗纪事》卷二一。

苏辙(1039—1112)，宋代诗人，字子由，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苏轼之弟。嘉祐二年(1057)进士及第，历仕河南推官、右司谏、御史中丞、尚书右丞、门下侍郎。因上疏谏事，落职知汝州，累谪雷州安置，徙永州、岳州，以大中大夫致仕。卒谥文定。著有《栾城集》。

历来题周昉人物画的题画诗极多，且大都以歌行、长篇古诗咏之，如苏东坡的《续丽人行》、刘克庄的《和饶节咏周昉画李白真》、杨万里的《和姜邦杰春坊<续丽人行>》等，盖“又善写真，兼移其神气，故无不叹其精妙”(《图绘宝鉴》卷二)的周昉画艺，非长篇不足以完全表现。苏辙的这首《周昉画美人歌》亦是以歌行的形式，铺张曲折地对周昉的仕女图作了较为全面的描述。

这首长诗的前十二句花大量笔墨描绘了宫中美人的生活情形。从诗中看，深宫美人的生活似乎甚是逍遥快乐，她们深处禁宫，与外界隔绝，因而“百不知”，每日只是吃喝游乐，弹丝吹竹跳舞，精心打扮自己，“倚楹俯槛皆有姿”，尽量展示着自己姿态的美妙和容颜的娇丽。另外还考虑着自己是像赵飞燕那样轻盈瘦削呢，还是像杨玉环那样丰肌秀骨，方能赢得帝王的垂青和宠幸。这十二句，描绘的是深宫中美人日常生活的情形，实则也即是周昉笔下美人图的内容，她们或饮酒，或嬉戏，或弹丝吹竹，或跳舞，或对镜梳妆，或倚楹俯槛，或拥扇执拂的不同形态，不同表情，不同打扮，皆在周昉画中一一呈现。宫禁森严，深宫美人的喜与乐、哀与愁本来非一般人所能看到，但“周生执笔心坐驰，流传人间眩心脾”，周昉以他的神奇之笔绘出了深宫美人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及宫禁气象的富贵神秘，让人见之而心动，思之而心眩。周昉本为贵公子，“善画贵游人物”(《图绘宝鉴》卷二)，其画大多“兼有宫禁富贵气象”(黄庭坚《豫章黄先生文集》别集卷一)，因而其笔下的深宫美人“其态不可添”(吴曾《能改斋漫录》卷一一)，能使人魂牵梦萦，相思断肠。苏东坡看了周昉的《背面欠伸内人》后，“心醉归来茅屋底，方信人间有西子”，并想象“若教回首却嫣然，阳城下蔡俱风靡”(苏轼《续丽人行》)。诗人此处却以戏谑、调侃的口吻说自己是“老人衰朽百事非”，看了如此的绝世佳人亦只是“展卷一笑”，此画“持付少年良所宜”，给年青人或许更合适一些。诗人实则亦言周昉丹青能传神，能让人对画中人心思神往，可见周昉人物画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平和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