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梅集杜句》题画诗赏析

凌云翰

东阁官梅动诗兴，多才依旧能潦倒。

绝笔长风起纤末^①，乱插繁花向晴昊^②。

却忆年年人醉时，千朵万朵压枝低。

不知明月为谁好，武陵春树他人迷。

中夜起坐万感集，山鬼幽嚘雪霜逼^③。

岁暮穷阴耿未已，临风三嗅馨香泣。

【注释】

①绝笔：画成搁笔。纤末：树梢。②昊：昊天，天空。③幽嚘：杜集《虎牙行》作“山鬼幽阴”，形容山鬼之阴森肃杀。

【评说】

本诗选自凌云翰《柘轩集》卷三。

集句诗，综集诸家诗句的体式，比较多见，南宋时开始出现专集一家诗句的作品，如杨冠卿的《集句杜诗》，专集杜甫诗句。文天祥更是集杜诗的高产作家，他写过二百首《集杜诗》，“以咏歌之辞，寓纪载之实，而抑扬褒贬之意，灿然于其中。”(文天祥《集杜诗自序》)集杜甫诗句，叙己事、抒己情，诗句中洋溢着诗人的爱国主义激情。元人也用这种体式写作题画诗，如韩性的《集杜句题五马图》。本诗即用其体。

凌云翰集杜甫诗句题写梅画，寓个人遭际、感慨于诗中，可以见到他的真情感，决非炫艺逞才之作可与比拟。全诗十二句，按仄、平、仄交替用韵，可分为三层，每层四句。第一层写画梅的过程。首句集杜甫《和裴迪登蜀州东亭送客逢早梅相忆见寄》诗的成句，观梅动兴，杜句原为“诗兴”，这里是指画兴。次句集杜甫《戏赠秦少府短歌》诗的成句，杜甫原意是说秦少府抱才而为下吏，故曰“潦倒”，凌云翰以此表现自我形象，感叹自己多才多艺而却沉沦潦倒。第三句集杜甫《戏赠韦偃双松图歌》诗的成句，是说画成搁笔，有长风起于梅树枝梢，气韵生动。这里，诗人将杜甫描写松画的诗句，移来题咏梅画，赋予新的含意。第四句集杜甫《苏端薛复筵简薛华醉歌》诗的成句，形容繁密梅花耸向晴空的画面景象。

中间四句为第二层，描绘画面上的梅花形象。首句集杜甫《乐游园歌》诗的成句，用“人醉时”容颜酡红，形容画面梅花的色泽。次句集杜甫《江畔独步寻花七首》诗的成句，描绘画面上梅花密布的情状。第三句，集杜甫《秋风二首》诗的成句，第四句，集杜甫《寄从孙崇简》诗的成句，表现明月笼罩下的梅树，花色、月光交相辉映，迷濛幽雅。武陵春树本指桃树，原出陶渊明《桃花源记》，凌氏却改变杜诗原意，取其意境而夺换其字面。这一层诗，凌云翰再现画梅具象，并不着眼于一花一枝的细微刻画，却着重表现梅花的群体形象，能从整体画境取势，取得较好的艺术效果。

最后四句为第三层，写出自己的感慨。首句集杜甫《乾元中寓同谷县作歌七首》诗的成句，摅写诗人半夜起坐观画，万感交集。次句，集杜甫《虎牙行》诗的成句，本来这是形容巫峡萧杀气象的，诗人移来形容社会黑暗现状，恶人当道，危机四伏。第三句，集杜甫《岁暮期王将军不至》诗的成句，写出诗人在岁暮时分，对国事耿耿于怀，忧念不已。第四句集杜甫《秋雨叹二首》诗的成句，叩应画梅，收结全篇，表现自己临风多次嗅闻梅花香味，因忧伤时事而悲泣。乍看，凌云翰为梅画题诗，实际上诗人凭藉这个机会，巧借杜甫成句，一抒怀才不遇的悲愤和忧国忧民的热忱，使本诗成为集杜题画诗中的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