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钥
梅花屡见笔如神,松竹宁知更逼真。
百卉千花皆面友,岁寒只见此三人。
楼钥(1137—1213),字大防,自号攻媿老人,明州鄞县(今属浙江)人。南宋经学家,诗人。隆兴元年(1163)进士,累官中书舍人、给事中、翰林学士,同知枢密院事,进参知政事。卒赠少师,谥定献。钥工书法, “善大字,高宗时,太学成,奉敕书扁。” (《书史会要》)有《攻媿集》。
扬无咎(1097—1169),宋代画家。字补之, 号逃禅老人,南昌(今属江西)人。高宗朝,因秦桧当政,所以累征不起。擅画墨梅、松竹、水仙等,汤垕《画鉴》说: “扬补之善墨梅,甚清绝,水仙亦奇。”存世作品有《四梅花图》、 《雪梅图》等。
扬无咎既以墨梅擅名,所以,楼诗的首句便说: “梅花屡见笔如神”,曾觌曾称赞过他的《雪梅图》,云: “无端造化出天工,写出江南雪压枝。”无咎的墨梅,确实下笔有神,巧夺天功。次句“松竹宁知更逼真”,这是说,那知补之的松竹画得更为逼真,与真的松竹极相似。夏文彦《图绘宝鉴》说他善画: “梅竹、松石、水仙,笔法清淡闲野,为世一绝。”本诗首两句,就画面形象着笔,第三句,诗笔一转,由画面引发出感慨,转出别意, “百卉千花皆面友”,除了梅松竹以外的许许多多花草,都不是真诚相交的朋友。面友,语出扬雄《法言·学行》: “友而不心,面友也。”楼钥是个大学者,他运用前人名言,非常巧妙贴切。据夏文彦记载,扬补之非常敬重汉代的扬雄,所以书写自己的姓氏,从“扌”不从“木”。现在楼钥用扬雄的名言题扬补之的画,这与苏轼用张姓的故事写成《张子野年八十五尚闻买妾述古今作诗》的表现手法是一样的。诗的结穴处,楼钥用“岁寒只见此三人”句,拍合全诗。“三人”即三友,因为押韵的关系,改友为人。 尾句既回应一、二两句,因为“三人”即是句中的梅、松、竹;又回应了第三句,是说百卉千花都不是知心的朋友,只有梅、松、竹才是经得住严寒考验的挚友。尾句也还有点明画意、题旨的艺术功能,画家为什么喜欢画作梅、松、竹呢?诗人点明扬补之“立意”在于颂扬梅、松、竹具有傲霜雪、斗严寒的“岁寒心”。
作为咏物诗的描写对象,松最早入诗,取义于《论语·子罕》:“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后来,梅、竹也分别入了诗,因为它们同样具有“岁寒心”。到唐代,朱庆余才将它们合写在一首诗里:“堪把依松竹,良途一处栽”(《早梅》)。但是,唐代还没有“三友”之名。唐人或称云山、松竹、琴酒为三友(元结《丐论》),或称琴、酒、诗为三友(白居易《北窗三友》),都不是岁寒三友。随着人们自然审美意识的不断发展、深化,到了宋代,文学艺术家才真正明确地将松、竹、梅这三种耐寒的花木结合在一起,或入诗,或入画,以岁寒象征困境、浊世,赋予这些审美形象以人的品德美,才完成了“岁寒三友”的形象创造。南宋初年王十朋就写过《十月二十日买梅一株颇佳置于郡斋松竹之间同为岁寒三友》: “南来何以慰凄凉,有此岁寒三友足。”这与扬无咎的画、楼钥的题画诗一样,都在“岁寒三友”的形象创造中,作出了有意义的贡献。宋末林景熙写《五云梅舍记》: “即其居累土为山, 种梅百本,与乔松、修篁为岁寒友。”他将松竹梅布置在寓所周围,寄托自己清高雅洁的情操。自此以后, “岁寒三友”便在我国的文学艺术创作中成为普遍的题材,它的形象价值在于:陶冶人们的情操,净化人们的意趣,给人以审美享受,给人以生活启示,它们在我国文化发展史中发挥过积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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