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大年小景二绝(其一)》题画诗赏析

黄庭坚

水色烟光上下寒，忘机鸥鸟恣飞还。

我来频作江湖梦，对此身疑在故山。

赵令穰，宋代画家。字大年，汴京(今河南开封)人。宋宗室，太祖五世孙，历仕光州防御使、崇信军节度观察留后。令穰虽然生长宫廷，处于富贵绮纨之间，却能游心经史，喜翰墨，尤擅丹青之妙。他善画陂湖林樾，烟云凫雁，风格清丽，思致甚佳，得江湖荒远闲暇之趣。米芾《画史》说他： “汀渚水鸟，有江湖意。”存世作品有《春江烟雨》、 《湖庄清夏》等图。

赵令穰善写小景，王直方《诗话》： “大年喜微行，而善画小景。”小景，即小幅景物画，它虽然是从大幅画中截取一段，但必须自成格局，清人沈宗骞《芥舟学画编》卷四： “盖所谓小景，原不过于山水大局中剪其一段，而自为局法。”胡仔说他家曾收藏过赵大年小景二幅，黄庭坚亲书两绝句在上面(见《宋诗纪事》卷三十三)。照这两首绝句的诗意看，一幅画题一首诗，各自成篇。黄庭坚另有一首题小景诗《赠宗室大年》：“挥毫不作小池塘，芦荻江边落雁行。”所题乃是《江汀集雁图》。 《宣和画谱》卷二十也记载御府所藏赵大年的二十四幅作品中，有《小景画》二幅。由此可见，赵大年确是善画小景的。

本诗是“二绝”中的第一首，上两句描绘画面景色，下两句由画境引出观感。 “水色烟光上下寒”，烟云与水色相映，远江与沙渚共寒，这是一幅寒汀烟渚的平远小景。 “忘机鸥鸟恣飞还”，在这荒远的汀渚上空，无拘无束的鸥鸟来回恣意飞翔。忘机鸥鸟，是说海上有人喜爱鸥鸟，日日与它们交游，鸥鸟成群结队飞集在他左右，不存介心，典出《刘子·黄帝》。这幅汀渚水鸟图， “有江湖意”，画境能触发人们兴起隐居自娱，不以世事为怀的情思，所以诗的下半首，便由此下笔。“我来频作江湖梦，对此身疑在故山。”黄庭坚是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人，当地多江湖水泽，他出仕到北方，频频做着身在江湖的美梦来;现在观看了赵令穰的小景画后，竟怀疑自身是在故乡的家山上。诗为画而作，诗情因画意而生，诗人的感发兴会与画作意趣，融为一体。

本诗起句应题，次句紧承，第三句突转，尾句拍合，诗虽短，意无穷。画有萧散的气韵，诗有淡雅的意趣，诗意与画意契合无间，诗境与画境相生相成，题画诗臻此妙境，自然是上乘之作。

《题大年小景二绝》第二首写道： “轻鸥白鹭是吾友，翠柏幽篁是可人。”景色虽与第一首不同，有轻鸥、白鹭，又有翠柏幽篁，然而含蕴于画境中的意趣，与第一首却是相通的，画境都能引起观画人的隐逸闲淡的情思，特别是像黄庭坚这种累遭贬谪的人，更容易引起伤感，所以写下了“海角逢春知几度，卧游到处总伤神”的诗句来。黄庭坚的题画诗，真正是将自己的主观情感，融入到艺术鉴赏之中，富有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