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扇五首》题画诗赏析

李日华

山中无一事，石上坐秋水。

水静云影空，我心正如许。

山雨无时下^①，烟霏朝夕来^②。

摊书向何处^③?几案尽莓苔^④。

为爱青苔好，常依老树根^⑤。

秋风亦解事^⑥，落叶到柴门。

生来湖海士^⑦，落手是扁舟。

凝望碧云里，孤飞一点鸥。

月白楚山晓，沙寒水国秋。

何人自吹笛，烟树隐孤舟。

【注释】

①无时：时常，时时。②烟霏：云雾迷蒙。③摊书：翻开书阅读。④尽：全是。莓苔：草苔。孙绰《游天台赋》：“践莓苔之滑石，搏壁立之翠屏。” ⑤依：靠着。⑥解事：懂事。杜甫《彭衙行》：“小儿强解事，故索苦李餐。” ⑦湖海士：隐退江湖的隐士。

【评说】

这组诗选自李日华《竹懒画媵》。第三首题作《题松雨扇》。第一首又载陈邦彦《历代题画诗类》卷二三。

扇面画是中国书画的传统形式之一，往往在空白宣纸或绢做的扇面上构图作画，华润蕴藉的墨气，开阔平稳的布局，在扇面上轻描淡写几笔，纳山川万境于一扇之中，以增添画面的清隽、潇洒和雅兴，因而这种艺术表现形式，自明清以来广为流传，并留下了不少佳作。在李日华的题画诗中，题扇之作颇多，特遴选五言绝句五首，以为赏观。

虽然这些扇面我们无法得见，但阅过这五首题诗，我们无不深深感受到内中不乏黄公望、倪云林的简逸之风，更体会到徜徉山水林泉之间的闲情逸致。

画中水面宽阔平静，其间零布渊渚、礁石、柳滩，远处山间云雾中，一人静坐石上，神态安然，闲若无事，坐而远眺，静静地凝望着、欣赏着远方的碧空和秋水烟霏。凝眸处，“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或许还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勃《滕王阁序》)的美景。“水静云影空”点出了画境的静逸，而这恰与画家心境契合神会。当“孤飞”的一点白鸥映入视野的时候，于是便“遥襟俯畅，逸兴遄飞”(王勃《滕王阁序》)，向往起“烟树隐孤舟”的生活：或而驾一叶扁舟，浮游于江湖，随意飘荡，“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苏轼《后赤壁赋》);或而背倚老树根，静赏青苔和落叶，体会秋色之虚静;或而“长吟掩柴门，聊为陇亩民”。(陶渊明《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展卷摊书，面向生长到几案的莓苔，不亦悦乎!在这江天廖廓，月白沙寒的楚山水域中，氤氲的雾霭有似笛声袅袅，这笛声直使人勾起“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黄庭坚《登快阁》)的欲念。

明丽恬静的诗境与扇面秀润简淡的笔墨、疏朗空灵的构图相映成趣，使得不过尺余的画面悠然意远，韵致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