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松坞幽居图》题画诗赏析

钱杜

乱蝉渡水日当午，深竹连山客正眠。

静掩茅庵谁剥啄^①，松花一寸落门前^②。

【注释】

①茅庵：茅草葺成的幽居小屋。剥啄：象声词，叩门之声。高适《重阳》诗：“岂有白衣来剥啄，亦从乌帽自欹斜。”韩愈《剥啄行》：“剥剥啄啄，有客至门。” ②松花：《广群芳谱》卷七○：“松花。松树二三月抽蕤生花，长四五寸。”又引《居山杂志》：“松至三月花，以杖叩其枝，则纷纷坠落。”

【评说】

本诗选自钱杜《松壶画赘》卷上。

钱杜(1764—1845)，清代画家，初名榆，字叔枚。更名杜，字叔美，号松壶、壶公，又号卐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揽胜好游，足迹几遍天下。工诗，深通画法，人物、仕女、花卉靡不精。尤善山水，以元人笔墨运宋人丘壑。著有《松壶画赘》、《松壶画忆》及《松壶诗赘》、《松壶诗存》等。

“乾嘉之际，江浙画家以奚(按：奚冈)、方(按：方薰)、钱(按：钱杜)、改(按：改琦)四布衣为最，均能书，工诗词……四君画理，俱以闲逸疏秀擅场，词亦如之。”(《听秋声馆词话》卷一一)这首《题(松坞幽居图)》就是“闲逸疏秀”的最好注脚。

烈日当空的正午时分，树上的清蝉早已按捺不住，乱飞渡水，四处游窜。与飞蝉的转徙不定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深林、隐客，幽幽篁竹，遍布山脉，连绵起伏，寂寥幽邃，在竹树环合之中，隐逸的客子正曲肱而枕，酣然入眠。通过一动一静的比照，愈发显现出 “蝉噪林愈静”这样清閟的氛围，而更加突出了幽居者心如明镜，清静集虚，涤除玄览，与自然造化融合为一的惬意。忽而，松坞中传来阵阵“剥啄”之声，寻声暗问叩者谁?不禁令人想到“剥剥啄啄，有客至门”，茅庵柴扉，不过是静掩虚设，来客只须推门而入，画家此笔实系 “寂处有声”，以声传景，以声显静的艺术手法。伴随着阵阵叩门声，“空阶蔌蔌堕松花” (吴儆诗句，见《广群芳谱》卷七○)，因为僻居松坞，人迹罕至，“松花落径无人扫” (袁桷句)，门前堆落花，足有寸深。转念一想，既已 “松花一寸落门前”，又何曾有人过访，莫非居士着棋之声。陆放翁闲居会稽山阴时，不就曾 “素慕巢居穴处民，久为钓月卧云身”，“高枕卧听棋剥啄，幽窗闲对石嶙峋。吾庐已是桃源境，不为秦人更问津。” (《自咏》)此番清闲倒正合画中山客之意。在诗中，钱杜成功地再现了画面幽静深邃，富有情趣的自然景色，宣扬了世界的静止和安谧，颇富佛家禅意，前人“闲逸疏秀”之语，可谓的论。

本诗所题虽非己作，但足以表现出作者对闲逸画风的心驰神往，在诗前的小序中他就曾这样说：“松雪(元代画家赵孟頫)是卷，虽大设色，而古静渊穆，非与唐宋诸家鏖战数十年，未易臻此。东田先生索临，竟月始就，未知与古人有合处否?”(《松壶画赘》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