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潭北草堂图轴》题画诗赏析

谢缙

旧业成都万里桥，百花潭北草堂遥。

门无县吏催租税，座有邻翁慰寂寥。

松影满庭闲白日，茶烟绕榻扬清飙。

酷怜杜甫成诗史，翻笑扬雄作解嘲。

谢缙(生卒年不详)，明著名画家。字孔昭，号迭山、兰庭生、深翠道人、葵丘翁。吴(今江苏吴县)人，侨居金陵二十余年。工诗善画，山水画意境深远，造诣很高，是永乐、宣德间吴门画派名家之一。晚年虽患白内障，犹能持笔作画。《吴县志》认为其画“师王蒙、赵原，既精诣，则益以烂漫千岩万壑，愈出愈奇，寻丈之轴，不日而成。”有《兰庭集》。传世画作有《潭北草堂图轴》、 《春林雨意图》等。

《潭北草堂图轴》是为杜甫后裔、明代著名画家杜琼所作。此图以浅绛着色，景物稠密，确有王蒙的风格。图为纸本立轴，上部画重峦叠嶂，用解索皴画石，势极雄峻，复以渴苔点点山头，意极苍郁。下部画石坡松林，松干用双线勾勒，虬屈劲挺，松叶用刺松点，细挺有神。松林深处隐现出杜甫草堂，诗人杜甫正在堂前热情接待来访邻翁，似乎正谈得十分投机。

这首题画诗既生动形象地描绘了画境，也深刻沉挚地抒泄了画家的人生感触。

首联点题，说明这幅图所画的是成都万里桥附近、百花潭北的杜甫草堂。一个“遥”字，已为其环境的幽深雅静埋下了伏笔。颔联写杜甫清幽闲静的生活：杜甫一生，颠沛流离，只有在成都草堂的短短几年是比较安定的，更由于他有“生常免租税，名不隶征伐” (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的权利，所以门无恶吏来索租;同时，还由于诗人与南邻北舍的农民忘形相交，亲密无间，所以农民们与诗人过从甚密， “时来访老疾，步屣到蓬蒿” (杜甫《北邻》)，于是便出现了“座有邻翁慰寂寥”的画境。

颈联写环境的幽深雅静：白天，闲静至极，斑驳的松影笼罩着庭院，清风徐来，烹茶待客的轻烟缭绕着主客的坐榻。画家画出如此幽静美好的境界完全是有根据的，杜甫自己就形容过这个时期的生活是“桤林碍日吟风叶，笼竹和烟滴露梢。暂止飞乌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 (《堂成》)他又说： “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风含翠筿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 (《狂夫》)现在图画用与邻翁烹茶对话的情节表现出来，是极为逼真传神的。

尾联写画家的感慨。 “酷怜”，是十分同情的意思。这两句是说，杜甫这种幽雅闲静的生活是很短暂的，他的一生，无时不在忧国忧民，写出那么多感时伤乱号称“诗史”的作品，这是十分令人同情的。可是杜甫反而嘲笑西汉著名辞赋家扬雄晚年写作《解嘲》篇、标榜他追求“爰清爰静”、 “惟寂惟寞”的生活趣向。因为杜甫确实在《堂成》这首七律的尾联写过“旁人错比扬雄宅，懒惰无心作《解嘲》”的。画家的意思是说，杜甫应当满足于他居住在成都草堂时那种幽雅闲静的生活，何必去嘲笑扬雄的追求清静，何必去做什么“诗史”!谢缙这话中显然有深沉的人生感慨，有对世情的不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