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西洲话旧图》题画诗赏析

唐寅

醉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

漫劳海内传名字^①，谁信腰间没酒钱^②。

书本自惭称学者，众人疑道是神仙。

些须做得工夫处^③，不损胸前一片天。

【注释】

①漫劳：徒然费力，语出杜甫《宾至》：“漫劳车马驻江干。” ②腰间：古人将钱缠于腰间。③些须：一点儿。

【评说】

本诗选自《石渠宝笈初编》卷三八。

唐寅《西洲话旧图》今存，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纸本，水墨，纵110.7厘米，横53.3厘米。画轴中心有两人(即西洲和唐寅)对坐话旧于茅屋中，周边配以奇石、疏林、篁竹、芭蕉，均见布景之精心。图的上半部题诗，还有一段识语，云：“与西洲别几三十年，偶尔见过，因书鄙作并图请教。病中殊无佳兴，草草见意而已。友生唐寅。”西洲，是唐寅的朋友。

这首诗，超越题画诗的常见模式，既没有描绘画面景物，也没有阐发画理，只是突出了“话旧”的命意。“话旧”，是画家对西洲诉说旧时生涯，补出了绘画艺术无法表现的连续性的声音、时空间活动和人物的深层情感，抒写了画家一生的不幸遭遇、旷达傲世的精神和满腔愤懑之情。

题画诗采用七言律诗体式，用一先宽韵写成。首联总冒，概写五十年来的生活。唐寅自述五十年来醉歌狂舞，花中行乐，月中醉眠，纵情诗酒，狂放磊落，淡泊名利。这种思想行为、精神性格，在他的诗歌中累累得到表现，如《进酒歌》：“扇底歌喉窈窕闻，尊前舞态轻盈出。”《把酒对月歌》：“李白能诗复能酒，我今百杯复千首。”《感怀》：“生涯画笔兼诗笔，踪迹花边与柳边。”颔联追述自己的诗画虽然名满天下，但是穷愁潦倒，身边连买酒的钱也没有。这是伯虎真实生活的写照，绝非夸张，他的《风雨浃旬厨烟不继涤砚吮笔萧条若僧因题绝句八首奉寄孙恩和》：“信是老天真戏我，无人来买扇头诗”、“湖上水田人不要，谁来买我画中山?”也提到唐寅靠着卖画度日的情景。颈联是歉语。诗人说家中虽说藏了许多书，自惭放浪形骸，不能成为学者;自己过着避世的隐逸生活，却被众人称道为神仙，实在不敢当。尾联表述自己的心迹，收束全篇。他自我表白：尽管我的一生狂放不羁，旷达傲世，过着隐士一样的生活，只有一件事不肯放弃，那就是努力从事诗画创作，不敢稍有怠惰，“不损胸前一片天”，保持着艺术创作的“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