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竹石牧牛》题画诗赏析

黄庭坚

子瞻画丛竹怪石，伯时增前坡牧儿骑牛，甚有意态，戏咏。

野次小峥嵘，幽篁相倚绿。

阿童三尺箠^①，御此老觳觫^②。

石吾甚爱之，勿遣牛砺角。

牛砺角尚可，牛斗残我竹!

【注释】

①箠(chui)：鞭子。②觳觫(husu)：形容老牛惧怕颤抖的样子，语出《孟子·梁惠王上》：“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本诗用以代指牛。

【评说】

本诗选自黄庭坚《豫章黄先生文集》卷三、厉鹗《宋诗记事》卷三三。

这首诗题写一幅由两位画家合作画成的图。这两位画家大名鼎鼎。苏轼善画竹石，画上的“丛竹怪石”是他画的。米芾任湖南从事，路过黄州，初见苏轼，东坡用观音纸画作两枝竹，一枝枯树，一块怪石，赠给米芾。(事见米芾《画史》)汤垕说他在黄州见过苏轼画的竹石图。(《画鉴》)黄庭坚多次题写苏轼的竹石图，如《题东坡竹石》：“怪石苍崖当路，幽篁深不见天。此路若逢醉客，应在万仞峰前。”《题子瞻画竹石》：“风枝雨叶瘠土竹，龙蹲虎踞苔藓石。东坡老人翰林公，醉时吐出胸中墨。”牧牛，是李公麟画的，他在苏轼画的竹石前坡上，添上“牧儿骑牛”。黄庭坚深爱此画，因而“戏咏”此诗，寄托了自己很深的感慨。

这首题画诗先写画面“竹石”和“牧牛”的具象，直承题意。前两句，写竹石，在广阔的平原上，怪石益显其“斜，石形嶙峋，异乎常态，故曰“峥嵘”。幽静的丛竹，与怪石相倚，映成一片绿色。次两句，题牧童骑牛。牧童手持三尺鞭子，骑在背上驾御着老牛。诗的后四句，由画面具象生发开去，诗人“以画作真”，以画竹、画石、画牛，当作真竹、真石、真牛。联想到牛会损伤竹石，他爱竹石心切，所以告诫画上的牧童，好生看管老牛，“勿遣牛砺角”。因为牛在石上磨砺牛角，要破坏它的怪奇形态。诗人进而指出，不要让老牛打架，因为老牛要践踏、摧伤我心爱的绿竹。这四句诗，体制很新巧，有口语化倾向，蔡正孙《诗林广记》卷五引《凌阳室中语》认为这是黄庭坚仿效李白《独漉篇》“独漉水中泥，水浊不见月。不见月尚可，水深行人没”写成的，很有见地。

这首诗是深有寄托的。诗人在“小序”中有“戏咏”两字，为人们微露此诗题旨的端倪，黄庭坚在自身的政治生涯中，深切地感到激烈的党争，无休止的派别争斗，给国家和民族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害。因此，当诗人观看苏、李合作的《竹石牧牛图》时，引起丰富的联想，由牧牛联想到老牛砺角、牛斗，进而推想到老牛损伤自己心爱的竹石，于是，诗人使用“戏咏”的诙谐口吻，赋予普通物象以深刻的社会意蕴，形象地摅写出自己的人生感慨。全诗喻意深婉，曲折有致，因而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