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溶·蔡平喜遇河阳马判官宽话别》原文与赏析
鲍溶
从事东军正四年,相逢且喜偃兵前。
看寻狡兔翻三窟,见射妖星落九天。
江上柳营回鼓角,河阳花府望神仙。
秋风萧飒醉中别,白马嘶霜雁叫烟。
唐代安史之乱被平定后,由于种种原因,又形成藩镇割据的局面。唐宪宗元和九年(814),彰义镇节度使吴少阳死,其子吴元济割据淮西(今河南汝南一带),狂悍难制。宪宗发兵讨伐,但因所任非人,出兵三年不能奏效。元和十二年,宪宗任命宰相裴度为淮西宣慰处置使,负责统帅全军。这年十月唐将李愬率领九千士兵突击淮西镇的治所蔡州城(今河南省汝南县),一举活捉了吴元济。诗题中所说的“蔡平”,指的就是这件事。淮西镇的消灭,使唐朝的东都洛阳和江淮免去威胁,且使卢龙、成德等镇相继归顺中央,意义重大。鲍溶这首诗,正是对平蔡的赞歌。题中的河阳,汉代置县,属河内郡,历代沿置,故地在今河南孟县;唐代在对淮西镇用兵中,河阳正是东军活动的地带。
诗的第一联,初步缴清题面,既明点“蔡平”,也交代“相逢”。唐王朝的京都在长安,而以洛阳为东都。对淮西镇用兵,兵力都结集在洛阳周围,所以称为“东军”。“偃兵”,指偃武修文。封建时代的中央政权,讨平叛乱后,例须以偃武修文作标榜。在这里,诗人无非只是交代了相逢的时间,恰在“蔡平”之后而已,并不是说唐王朝真要来这么一手。吴元济虽被活捉,其他强镇尚在,形势仍然严峻,唐王朝虽欲“偃兵”而不可能,这也是明摆着的。
第二联承上对“蔡平”唱起了赞歌。吴元济盛时,领申、光、蔡三州,其中蔡州的城防特别巩固,吴本人常驻蔡州,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诗中把李愬雪夜入蔡州活捉吴元济比之为翻三窟而寻狡兔,显得非常贴切。妖星自九天而落,自指擅作威福的吴元济之束手就擒。句中着一“射”字,是对裴度调度有方、李愬智勇兼备的高度赞扬。
第三联写相逢。江上鼓角之声仍在回荡,在这场相逢渲染了热烈而可喜的气氛。汉代的周亚夫,屯兵细柳,军令严整,文帝称他为真将军,景帝时任太尉,平定吴楚七国之乱。诗中以“柳营”来称平蔡之师,隐含对统帅裴度的歌颂,用语甚为得体。晋代潘岳为河阳县令,满县栽花,人号曰“河阳一县花” (《白帖》) “河阳花府”系美称河阳安抚使署,马宽是在这里当判官的。“神仙”一词,古诗文中常用以形容人的神采清朗洒脱,气概不凡。《后汉书·郭泰传》中就曾以“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这样的句子来称颂郭泰的神采超群。诗中以“神仙”来称马宽,则不仅见出对马宽的尊崇,也显示相逢时谈到平蔡之役时的意气轩昂。
末联写话别。平蔡之役,发生在元和十年的阴历十月,“秋风萧飒”点明了季节。霜天万里,晴烟寥廓,白马嘶鸣,征雁鸣唳,对相别场景的描绘,透露出凄清肃杀的气氛,跟“江上柳营回鼓角”的气氛是非常协调的。
这首七律在写作艺术上以谋篇精巧取胜。这原是朋友间的酬应之作,写相逢,写相别,都是此类诗中应有之笔。但这次相逢的时机比较特殊,平蔡之役,关系到唐王朝的命运,这在当时是一件了不起的国家大事。可以想见,这也必然是诗人和马判官相逢中的主要话题。这首诗巧妙地先以一半篇幅写“蔡平”,欢快地为它唱起了赞歌;而在写相逢和相别的另一半篇幅中,又特以四分之一的篇幅(即“江上柳营回鼓角”这一句),与“蔡平”直接挂钩。这样,全诗就显得洋溢着平蔡胜利的欢乐气氛,突出了歌颂平蔡之捷的主题,并深化了作品的社会意义。
此外,此诗用笔富于变化,也弥足称道。例如写“蔡平”,第一联旨在略点相逢恰在“蔡平”之时,所以特别可喜;用了赋笔,语简意明。第二联则旨在对平蔡之役进一步作出全面的评述,并在评述中寓褒贬。区区十四个字,如用赋笔,极易挂一漏万;诗人巧妙地改用比兴,以少总多,绰有余妍。在诗歌中,诗意的深浅与达意的艺术方法总是息息相关的。钟嵘说“若专用比兴,则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若但用赋体,则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看来,鲍溶是深得此中三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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