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方平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夜月》,一作《月夜》。诗的开头就定时定景:时是“更深”,景是“月色”。“半人家”,从来理解不一,主要有两种,一是说,更深之时一大半的人家都有月色照临,“半”是直饰“人家”的;另一说是,夜静更深,朦胧的月色,一半映照着千家万户的庭院,一半笼罩在茫茫的夜空,“半”是补说“月色”的。这两种说法都有道理,而后者似乎更为妥贴。月色映照的“人家”是静谧的,而月色笼罩的天宇也是静寂的。何况“北斗阑干南斗斜”,此刻正是北斗南斗二星都已横斜、即将隐没的“更深”时刻呢!看得出,这句把“更深”点得更加具体、形象了。天上的寥廓长空,地上的千家万户,似乎都已酣睡,而留下的皓洁的月光,横斜的南斗北斗,也只是相顾无言,默无声息。这“夜”是多么的静,这“月”是多么的洁啊!
写夜月的静寂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是为静寂而写静寂么?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原来它是为这两句诗作铺垫的。若非如此静寂,“虫声”又哪能“新透绿窗纱”呢!
夜半更深,万籁俱寂,本是寒气袭人的时候,奇怪的是,虫儿叫了,而且叫得很响。诗人写虫儿“偏知”,这就别出心裁。深藏在泥土之中的虫儿,往往是最早感受大地春回的信息的。说虫儿“偏知”,其实是诗人“偏知”。诗人于更深静寂之中,敏锐地觉察到,大地在回春,万物在复苏,生命在萌动。他借虫儿的动态来表现自己的感知,含蓄得很,也委婉得很。“春气暖”了,虫儿也鸣唱起来了。这“虫声”,把“春气暖”的感受编制成一首优美的回春曲;把春回的信息透进“绿窗纱”。一个“新”字,说的是乍鸣初唱,用得熨贴极了。“偏知”在“今夜”,虫儿还是初次鸣唱呢!世人都推崇苏轼《惠崇春江晚景》中“春江水暖鸭先知”这一名句,而刘方平比苏轼早二百多年就写了这样的名句,这难道不值得赞誉么!
(第一句)言更深之时,一半人家照着月色也。(第二句)北斗横于天,南斗斜于西,则更深矣。(三四句)春气暖,则虫声初出,直透窗纱,令窗中人一一听之,触动春愁,不能安睡矣。(章燮《唐诗三百首注疏》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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