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剑门·李德裕》原文与赏析

李德裕

奇峰百仞悬，清眺出岚烟。

迥若戈回日，高疑剑倚天。

参差霞壁耸，合沓翠屏连。

想是三刀梦，森然在目前。

在有关剑门的题咏中，这首诗虽不及陆游的《剑门道中遇微雨》等篇脍灸人口，流播遐迩，却也独出机杼，清新可读：它不是着笔于剑门关的险峻，而是落墨于剑门山的雄壮。于是，借助作者富于表现力和感染力的诗笔，我们仿佛也登上了剑门之巅，纵情观赏那雄奇而又壮丽的风光。

首联即对剑门山的伟岸身姿进行艺术显影，剑门山，位于四川北部，因峭壁中断、两崖相嵌、形似剑门而得名。三国时蜀将姜维曾在此退屯以拒钟会。这里，“百仞悬”，点出剑门山的横空出世，雄踞一方，高不可攀。唯其高不可攀，举首眺望，但见“岚烟”四起，而剑门山伟岸的身姿便在似真似幻的岚烟中半隐半现。“岚烟”，意谓山岚如烟。刘长卿《望龙山怀道士许法稜》有云： “岚烟瀑水如向人，终日迢迢空在眼。”姚合《送贾暮赴共城劳田》亦有云： “水气诗书软，岚烟笔砚浓。”

颔联继续表现剑门山的高远挺拔，却由“质直言之”改为“比兴言之”，显示出移步换形的艺术技巧。“戈回日”，融合《淮南子·览冥》“鲁阳挥戈驻日”和李白《蜀道难》“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句意，极写剑门山的上摩苍穹，神兽敬畏。“剑倚天”虽是历代诗人递相沿袭的意象，用在这里，却生动而又精切地显现了剑门山的高峻体态和威武气势，不失为既得其形、又传其神的精采譬喻。

颈联摹写剑门山重叠的山形和苍翠的山容。“合沓”，即重叠之意。谢朓《敬亭山》诗亦有“兹山亘百里，合沓与云齐”句。剑门山有七十二峰，因而置身其间，只见层峦叠嶂，错落有致，既好似彩霞幻化成的绝壁，又好似翠叶联缀成的屏风。以“霞壁”、“翠屏”形容剑门诸峰，不仅暗示出其间云蒸霞蔚、木荣草茂的情景，而且使读者于雄奇之外得见其壮丽。

尾联触景生情，忽发奇想：那气势威武、法度森严、犹如刀削斧劈的剑门山，多象传说中的“三刀梦”那令人骇异的梦境就在目前。“三刀梦”，语出《晋书·王濬传》。王濬曾“夜梦悬三刀于卧屋梁上，须臾又益一刀。”惊觉后，濬视为凶兆。主簿李毅却拜贺道： “‘三刀’为州字，又益一者，明府其临益州乎?”不久，“果迁濬为益州刺史”。后来，这一传说便常常用作官吏调迁的典故。柳宗元《奉和周二十二文……》一诗即云： “梦喜三刀近，书嫌五载违。”求诸此诗，显然是那刀攒剑簇般的峰峦触发起作者“三刀梦”的联想，而触发联想的焦点则是实景与梦境的酷肖。从遣辞造语的角度看，它表现了作者对典故的灵活改造和运用;从抒情写意的角度看，它则透露出：在作者的潜意识里，包蕴着仕途升黜难以逆料的隐忧。或许可以说，正是这耐人寻绎的最后一笔，使全篇成为独出机杼的佳构。